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允的,在他的眼中,她是个十足的妒妇,仗着皇帝几分疼爱就妄想取代皇后地位,甚至和失去孩子的皇后争宠,装病撒泼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公然顶撞皇后,致使皇后气结心头,病的天昏地暗。
他讨厌她,以前喜欢的,她的傲娇,她的野蛮,她的嚣张,她的为所欲为不惧不畏,如今全成了他讨厌她的理由。
时过境迁,她在冷宫的这五年,他两度纳妃,如今后宫充盈,比当年的她还要得宠的大有人在,她更是无足轻重了。
而她,其实也不在乎了。
随着嬷嬷起来,久坐麻了她的脚,她身子崴了一下,嬷嬷忙过来搀扶。
她赶紧站直身子,就好像承不起嬷嬷的恩惠。
被废黜的这些年,她卑贱的连宫女都不如,宫中冷漠的嘴脸看的太多了,多到她,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万一得罪了,招来一顿皮肉苦。
上一个打过她的人,好像是个送法的宫女,叫个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她也没想去寻仇。
这就是皇宫,以前她打压人,后来人们打压她,但是打压来打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什么都比不上吃饱穿暖,好好活着。
嬷嬷见她小心惶恐的避开自己的搀扶,自己握着门把站直,眼中微显了泪光。
“娘娘,奴婢搀你吧!”
“呵呵,不用,没事的,吴嬷嬷,你也去睡吧,不用伺候我的,我自己可以。”
“娘娘……”
“真的我可以,你下去睡吧的,对了,吴嬷嬷,明天不用特地早起来伺候我起床,我其实一个人都可以的,这些年在冷宫,一个人早已经习惯了做这些事,嬷嬷伺候着,我反而觉得不自在,呵呵。”
连对一个小人,她都小心陪着笑脸,卑微,渗到了骨子里。
吴嬷嬷闻言,沉沉叹息了一口:“主子,你只管像以前一样使唤奴婢就好。”
“呵呵!”她只是淡淡一笑,扶着门框进去,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见吴嬷嬷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喊了一句:“皇上吉祥。”
她一怔,不过很快转过了身,跪倒在地上,行了大礼:“皇上吉祥。”
不远处,一袭金黄龙袍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眼底有几分的不悦。
“朕听说你今天去皇后娘娘处了?”
她一惊,匍匐的更低:“是皇后娘娘命人请奴婢过去的。”
他眉目一挑:“你最好给朕记住,柳紫霞,朕可以恢复你的位份,却也可以再次废了你,如果你胆敢再得罪皇后,朕甚至还可以要你的命。”
她战战兢兢的瑟缩了一下肩膀,卑微底下的回:“奴婢不敢。”
这个自称,惹了他几分不悦,一眼扫向她边上的吴嬷嬷,吴嬷嬷忙战战兢兢道:“娘娘才回来,或许还有些不习惯,奴婢,奴婢会督促娘娘更正的。”
她的脸,几乎整个要埋在地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在高高在上的他的面前,还可以肆无忌惮的仰着面孔,调皮捣蛋的揪着他羽冠上的真丝绑袋玩。
她不敢,他也不会许了。
卑微的跪在地上,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孔,整个随时可以要了她和她家人性命的男人,她再也不敢放肆了。
“柳紫霞,过两天就是皇后生辰,你什么也不用费心准备,你不用去。”
“是,皇上!”
她恭顺的回答,他浓密的眉心却更为不悦的蹙起。
听下人说,她从冷宫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恢复了她高贵的位份地位,但是她却在奴婢奴才面前,处处卑微的就像个贫贱的民妇一样。
甚至听说,早上给她送去的膳食太多,她吃不完所以一直留到了中午,晚上,一整天都在喝冷粥。
这些消息本来无关紧要,可是却莫名让他烦躁,让他今天晚上,脚步不由自主的踏进了棠梨宫的大门。
棠梨宫一切照旧,这五年他没让任何人搬进来,但是并不是因为这是她住过的地方,而是因为棠梨宫挨着皇后的寝宫,皇后丧子之后这几年身子大为不好,她不想有人叨扰。
至于为何恢复她位份后重新让她住回了棠梨宫,那是他料定她也没这个胆子再敢去惹皇后。
一个女人,当时看她天真可爱,颇有几分姿色所以才对她青眼相加,没想到她却不知天高地厚,在他沉浸在丧子之痛的那段时间,变着花样的想把他骗去她宫里,甚至为了和皇后争宠,还暗中诋毁皇后命中就不该有子。
愤恨交加,他本来还想听到她亲口辩驳说那些谣言是假,是有人刻意要嫁祸给她,可她偏去一一承认无虞,不将她当场就发,他已是最大的慈悲。
五年了,想来她也该学乖了,知道什么是她要的起的,什么是她做梦都别想要的。
他要她明白她该得的和不该得的,却没让她咱下人面前都卑微低下,辱没身份。
“都退下。”
他冷喝一声,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退下,她依旧匍匐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甚至整个上半身都贴靠在了地面上,他眉头蹙的更紧。
“起来。”
“谢皇上!”
她小心的起身,却因为刚才坐着的脚麻还没回复,又跪了好半天,一时没站稳,甚至一个踉跄。
他本能的伸出手。
而她选择的,却是远在身后的门框。
在冷宫的这五年,她除了自己,别无依靠。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再依赖任何一个人。
他的手落了空,面色微微一紧,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她站稳了身子,惶恐的忙放开门框,又跪了下去:“皇上饶命,奴,臣妾没站稳。”
她何曾这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过。
以前的她,大胆的几乎都要爬到他头上来,傲慢的从来不把宫中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今的她,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都充满惶恐,她低垂的脸上,看不到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绝对不是不会有一分以前的飞扬跋扈。
他陡觉得烦躁无趣。
“莫公公,败家绿园殿,去绿妃那。”
“是,皇上!”
一行人,匆匆进来伺候他。
他一走,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魂魄一样,跌坐在了地上,那个背影,那个熟悉的背影,她以前可以明目张胆的捧着他的脸,现在,却连看他的背影一眼,都要如此小心翼翼。
眼眶有些酸涩,她却没让眼泪落下来。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不再招惹皇后,她安安分分的,他就不会再来了。
是的,他不会再来,而她,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骊妃的名分,以前带给她的都是殊荣,是荣耀,如今带给她的,只有压迫。
如果有的选择,她宁可他给他一条自由路,变为贱名也好,流放边疆也罢,总好过关在这一方四角天空中,此生,连个念想的机会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