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如今,他们都非“清白”之身,他抛弃糟糠,被退婚约,锒铛入狱,她清白虽在,清誉已毁,两个人,谁也没有配不上谁,谁也没有比谁更高一筹。
等到他被放出来那刻,她就和他私奔,携手天涯,过那盼望已久的,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生活。
何吉祥是如此想的,在她的盘算之中,一切乌云都会散去,一切美好都会来到,她的,凌澈的,都是。
丽香,留香抱着衣服首饰进来,何吉祥正在绣花,绣花针却捏在手中不动,眼神看着花样图案发呆,似乎有所思。
“小姐!”直到丽香喊了一句,她才缓过神来。
“嗯?”
“小姐,夫人的衣衫和首饰,放在何处?”
何吉祥看了一眼丽香怀中皱巴巴的衣服,蹙了眉:“这是母亲的衣衫?怎如此旧。”
“小姐,仓库之地尘埃众多,老鼠横行,这些还是勉强能穿,奴婢们一会儿就拿去清晰干净,熏一日的香,应该能恢复原状。”
知道自己也不能挑剔更多,母亲如今不敢乱用枫钱财,不能再去置办新的衣衫,也只能将就。
“收拾,放到梳妆台上,兰香,你去找两个丫鬟,一件一件的把收拾都擦干净,母亲最是珍爱这些。丽香,你同留香把衣服送去清洗,记住,洗衣服水里,放点海棠露,母亲不喜欢霉臭的味道。”
“是,吉祥小姐。”
两人抱着衣服出去,不多会儿,将妈妈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进来请示:“小姐,夫人说,这些陶瓷玩意儿,都是古董,价值连城,让你腾出一片儿干净地方,奴婢擦洗干净后,放置起来。”
起身,信手从将妈妈手里拿过一个甜白划番莲暗花梅瓶,看了两眼,放回去,又从将妈妈手里拿了只青花鹤鹿蒲槌瓶,看了看,对比了一番,她伸手敲了敲青花鹤鹿蒲槌瓶的瓶身:“就这个,拿去典当些银钱,不要透露你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是枫府的人要典当东西,必定有闲言碎语传进来,于我娘不利。”
“是,小姐。”
“典当来银钱,直接去锦衣坊,我母亲的身段你应该清楚,买几身像样干净衣裙回来,若是银钱不够,就把这个压上。”
说着,何吉祥手手臂上取下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送到将妈妈手里。
将妈妈一怔:“小姐,这是老爷送你的。”
“当了吧!”何吉祥说的淡薄,就算是老爷送的又如何,这些年她每天带着,视若珍宝,可她做的再好,也比不过枫红鸾的一根头发,别人尚且是庶出,她呢,说的客气点是个庶小姐,说的难听了,不过就是个拖油瓶。
恐怕,父亲连送过她一只这样的手镯都不记得了吧,戴来何用。
“可是小姐,这手镯,是以前大夫人在世的时候,让工匠打造的,老爷要是问起来。”
“怎这许多废话,我戴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问过,去吧!”何吉祥语气几分不耐烦,也几分厉害起来。
将妈妈不敢多劝,只能拿着花瓶和镯子离开。
一路上,心中忐忑,这镯子,真的要卖掉吗?
镯子的材质,是上好的翡翠,当年将军打了胜仗,皇上御赐给将军的,大夫人那时候还在世,就命工匠按着成人女子手腕大小,打造了一副手镯,其中一只留给了枫红鸾,而另一只,让将军送给了何吉祥。
吉祥小姐十二岁生辰那日,就戴着这只镯子,将军睹物思人,甚为喜欢,小姐从那后,就没摘下来过,为的就是讨将军欢心,可这些年,也不见将军再多注意过这镯子,但将军不注意,不代表将军不知道有这只镯子。
万一有一日将军闻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将妈妈满面愁容,出了府,站在府邸门口,思忖再三,觉得自己应该回来再劝劝何吉祥,这是才要转身,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来,将妈妈年老,反应迟钝,等到马车近前,她赶紧躲闪,却已来不及,手中抱着的青花鹤鹿蒲槌瓶应声而落,哐当碎了一地。
马车,见似乎撞到了人,匆匆逃逸,留将妈妈一人,在原地看着碎裂一地的花瓶,面色惨白如纸。
“怎么办,怎么办,这花瓶,就算抵上我这辈子的月俸都赔不起,怎么办!”
她急的满头大汗,眼眶泛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碎片不住打转儿。
“回去告诉小姐?小姐肯定会要我陪,我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赔的,这些年的银钱,也全部都拿回娘家救济了,怎么办?”
她都快哭了,慌乱中,握紧了手,却感觉到手心里有样东西,一看,正是那翡翠镯子。
看着镯子,思忖了半刻钟,终于,她没的选择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小姐深居简出,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我虚报个价钱,她恐怕也察觉不出来。”
将妈妈本是要回去劝说小姐,不要卖掉镯子,可是如今大火酿成,花瓶碎裂,她也只能祈求这镯子能卖出好价钱,一物报成两物的价。
匆匆捡取好碎片,丢到边上护城河,她握紧了镯子,往城中最大的当铺,钱字老号当铺去。
十二月十八,枫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一切看似祥和,看似全都过去了,但表象,岂能相信,这些日子,枫红鸾正在紧锣密鼓暗中查询账本上的银钱去处。
奈何查来查去,却也没有任何端倪头绪,她也不能直接去问董氏,银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这事情,便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算算时间,凌澈似乎已经进大牢大半个月了,枫红鸾期间,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他,但是听爹爹说了,凌澈年前肯定会放出来,皇上顾念父亲的忠诚,会对凌澈从轻发落,这些日子,凌夫人登门拜访过几次,枫红鸾和枫城都采取同意态度,避而不见,凌夫人吃了几次闭门羹,许是不想再自讨没趣,也便没有再来过。
至于晋王,仔细算算日子,似乎,那日太观寺一见,也未曾再见过,心里,尽隐隐然间,有些想念,虽然,枫红鸾不想承认这抹想念,但是不承认,不代表的不存在。
这日,她甚至还做个关于晋王的梦,梦中他,穿着一袭喜庆的大红色锦袍,手里一朵硕大的绢花,绢花的一头,牵扯在晋王手中,可是另一头拉着的女子,却十分的陌生,枫红鸾努力想看清楚对方的面孔,但是那累赘的珠帘下,却看不清女子的容颜,唯独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十分美,但是却很温婉的模样。
梦里,她站在喜糖上,居然是证婚人,高声唱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被留香推门而入的声音吵醒的,醒来后,她甚觉得有趣,居然成了晋王的证婚人,兀自就笑了。
“小姐,做了美梦吗?”留香端着水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