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那么一年半载他也不定看得完,他正欲寻个理由拒绝。
长歌已然开口:“这些书,我花了一个月时间不到便看完了,你三个月应该没问题吧?”凡人与仙自是不同,念于他凡人之躯,长歌亦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李桢正欲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堵,他还能在说些什么?
认命地走到书案旁,随手便拿了一本书,是兵法,翻开,往椅凳上坐下,极为认真地看了起来。
长歌古怪地望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将那本书从他手中抽出,倒了一面,再重新放入他手中,提醒道:“你拿反了。”
李桢将那书往桌面一摊,“读这些书又有何用?”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必先修其身。这是一个帝王必不可少的。”长歌耐着脾性跟他解释一通:“日后你便明白了……”
李桢沉默了一瞬,自是知长歌所做一切皆为他好,又犹自拿起那兵书翻阅了起来。
见状,长歌满意颔首,抬步离去,还没跨出门槛,便听李桢幽幽道:“明日,我要去狩猎。”
长歌顿住脚步,回首,望了他一眼:“狩猎?”
“嗯!”李桢将那碍眼的书放下,将实话向她如实道出:“只要这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脱离皇后监视,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长歌寻思了一会,也觉得他说的在理,是以,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开口道:“其实你要去哪,或者要做什么,不必跟我说的!”
她虽答应他留在这里帮他,却也并不想事事都管束着他,至少,长歌认为是没这个必要的。
毕竟仙凡终有别,事间万物皆为定数,他们凡间的事,她一个仙也不便插手,况且,她若是要寻他,自是有办法可以寻到。
这句话她自是未曾说出,却不想惹得李桢不悦,他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那扇半掩的门,直接从长歌身边穿体而过,李桢心下意识的一紧,脱口而出:“小心……”
长歌微微讶异地望他。
见那如烟似雾的人儿安然无事,李桢那紧绷着的弦随之一松,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一时暗恼不已。
那推门的宫婢稍有些疑惑,上前,垂首恭敬道,“殿下,晚膳已为您准备妥当。”
“我知道了,下去吧!”又恢复以往冷冽,李桢不耐挥手。
宫婢颔首,转身正欲退下。
“等等……”李桢又唤住了她:“将那饭菜全端到书房来。”
宫婢一楞,却还是领命下去。
长歌神色平淡望了眼他,对于看他人吃饭着实没多大兴趣,转身欲走。
“长歌……”李桢唤了她一声。
长歌再次转首。
李桢起身,走到她跟前,“既然来了,那便陪我一起吃饭吧!”眼中有隐隐期待。
长歌望了一眼他:“我们神仙有专门的辟谷之术,是不用吃饭的。”
李桢一顿,低垂下头,眼底顷刻黯淡无光,像一只被人抛弃孤苦无依的孩子。
长歌一时心生不忍,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迟疑了一会,应道:“那好吧!”
凡人的餐盘有很多礼节,例如哪道菜该先,哪些道该后,都有一定讲究,待那些菜全端上来,已过去了半柱香的时辰。
对于这一点,长歌素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有长歌在这,那验毒也省了,倒着实节约了不少时间。
“长歌,你喜欢吃什么?”屏退所有下人,李桢极为自然的为长歌布菜。
长歌自幼性格清冷,不善言词,又身为凤凰下一任族长,所有人都是对她敬而远之,除了她母妃,再未有任何人为她夹菜。
所以今见李桢动作,一时怔楞住了。
或许,眼前这个少年也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糟糕,只要她多加徐徐善诱,相信必能走上正轨。
待她回过神来,面前那空空的玉碗,顷刻便已堆地足足有半人高。
长歌从不食凡间五谷粮食,毕竟仙凡有别,怕沾染世间的浑浊之气,记得上一次她不慎食了凡间五谷,肚子痛了整整半个月。
见李桢兴致勃勃替她布菜,又不好驳了他一番好意,只得应承着,待那玉碗堆得已经装不下了,才道了一句:“够了……”
李桢这才放下手中筷子,满怀期待地望着长歌,见长歌许久不动筷,他皱了皱眉:“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没有,我只是太意外了!”毕竟少年天子第一次为她夹菜,不好拂了他面子。
长歌一顿,颤抖地伸手拿起眼前筷子,将心一横,本想着就着碗饭胡乱拨上一口,好应付了事,却因吃的太急,竟被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李桢面色一变,急忙起身,一边拍了拍她的背为她顺气,一边倒了杯茶递给她,好半天,长歌才喘过气来。
摇曳的烛光下,那张倾城的容颜玉腮微微泛红,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一双眼睛含着水雾波光粼粼如皓月星辰……
李桢有片刻失神,身体下意识地凑近,长歌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怔楞住了。
见眼前俊美如玉的少年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一股不适感油然生起,长歌眉心微微蹙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可以看得出在隐忍着。
当那四目相对,呼吸喷打在彼此脸颊之时,长歌忍无可忍,正欲伸手将那张脸拍开,李桢突地伸手至她脸颊,拿下一粒不知何时粘着的白色饭粒。
“粘上了!”李桢拿起那粒白饭递到她眼前。
似想到什么,将面前的饭碗往长歌面前一推,很是慷慨的道:“原来神仙也爱吃五谷杂粮,长歌,你若喜欢,这些全是,不够,厨房还有……”
长歌脸上有些窘迫,吃一口已是勉强,再吃下去如何得了?心底又在为刚才自己多想,有些懊恼。
李桢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她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你自己吃吧!“撂下这么一句,长歌霍然起身,衣袖一荡,人已穿墙而过。
待人走远,李桢下意识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他还真是差点忍不住吻了上去,也幸亏他及时悬崖勒马,抬手,怔怔望着那触及到脸颊的指尖,仿佛那柔|软冰凉的触感依稀在侧,目光飘渺,幽深如无底之潭:“长歌……”
轻喃出声,唇角浮出一丝笑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
普陀山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群山上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
烈日当空,耳畔“嗖……”地一声有利箭破空而出。
长歌循声望去,马背上李桢又一箭落空射在树干上,那树下的兔子,顷刻已跑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