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境在哪?”那沙哑干涸的声音突然发问,似尖锐的刀刃擦过石缝。
龙澈思维有些跟不上来,下意识地开口答道:“我也不知!”这句话倒是个大实话。
自从千万年前,花无忧以东皇钟化出虚无之境之后,这个上古十大法器之首的东皇钟,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这些年来,无人知晓它在哪!
李桢继续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找到?”
“无垠之城!”龙澈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听闻那个地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付得起代价,任何事情都可为你办到。
回答他所问的问题之后,龙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低头询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桢却缓缓闭上眼,不再言语。
***
水,无边无际的水,长歌感觉到自己处于冰凉的水中,那汹涌而至的水淹没了她的身体,然后不断往下沉,不断往下沉,胸膛渐渐开始缺氧,死亡仿佛越逼越近。
她努力地想浮上水面,头顶被人往下一按,又沉入了水底,接连几次,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时,身体被人往上一提,呼吸顿时顺畅。
她霍然睁眼,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已被人大力丢入到了旁边地面上。
灰尘扬起,她身上的衣衫因浸湿了的缘故,顷刻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沙,手背那未结痂的伤口也染上了灰尘,生生抽疼。
“老大,她已经醒了!”身旁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长歌缓缓抬眼,便见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类似于沙漠极为贫瘠干燥的地方,而她对面,有近十个长得青面獠牙的豺狼妖打量着她。
站在中间被众妖拥护着的是一个长得像蛤蟆却又不是蛤蟆的妖怪。
他们显然饿了很久,身体瘦骨嶙峋,几乎都露出了皮包骨,双眼流露出了饥饿的光芒,就好像她是一道极为美味可口的点心,恨不得立即将她吞食入腹。
那蛤蟆头目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打量了她一眼,往旁“呸!”地一声,吐在地上。
他大步走上前,毫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长歌,似在掂量着她身上有多少肉。最后,满脸不悦道:“老子在这里苦等了千万年,好不容易等到有个人进来,没想到等到了这么一个瘦不拉几的菜牙,连给我塞牙缝也不够。”
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忽地,俯低了身形,伸手抬起了长歌的下巴,阴冷一笑:“不过,长得到挺细白嫩肉的!”
这虚无之境,天天烈日高照,数万年几乎无雨,所有被困在里面的妖怪都晒得黑不溜秋、黄不拉几的;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倒显得他们跟在地沟里跑出来的一样。
长歌却好像失了魂魄般,完全听不清他所说什么,脑海中只是不断回响着他那句话:苦等数千年。
数千年……数千年……
那么……这便是虚无之境吗?
长歌心愀然一紧,猛地抓住了他双肩,颤抖着声音道:“花无忧在哪?”
“什么?”那蛤蟆妖望了望抓住他臂膀的手,挖了挖耳朵,有些没太听清。
长歌急迫道:“花无忧在哪?他还活着对不对?外间传言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是神啊!他是上古唯一的神啊!就连当初她拿斩魂剑杀他,他也活了下来。那么……为了震住这些妖,他只是进入了自己的法器之中,创出了这么一个结界。他还活在这里面,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这些妖怪最为忌讳的,便是这花无忧的名讳了。
因为他,他们被关在这数千年,数万千、甚至于数千万年,过着日晒雨淋,饥不饱腹的日子。
如今,听长歌提起,心中那压抑了许久,得不到释放的怒意如暴风骤雨狂掀而起。
那蛤蟆妖眼神锋厉,一脚便将长歌踹得老远。
长歌身上本就有伤,如今又被踢了一脚,猝不急防,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被踹飞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身上的肋骨近乎裂断。
她半捂住胸口,“噗!”地一声,已吐出大口殷红的鲜血。伸手,漠然地将血迹拭去,仿似无关紧要般,强撑起身子站起来,还未站稳,脚下一软,整个人又骤然倒下,体内气血涌上喉咙,唇角已渗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花无忧在哪?”长歌虚弱地再次问出声。
蛤蟆头目微沉了眼,那一脚用了多大力气他是知道的,想不到,她还能站得起来。
他轻蔑地冷嗤道:“花无忧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再欲起身的长歌感觉心脏猛地被人揪住,只觉眼眶莫名的灼热刺痛,她拖着那受伤的脚,走到他跟前,双手再次抓住他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那臂膀生生掐断:“什么死了?不可能的,他不会死的,你撒谎骗我的,对不对?”
他说过,他永远也不会丢下她的;他说过,纵然她走丢了,不论多远,他也会将她寻到的;他——从未都未曾食言过!
旁边纷乱的嘈杂声响起。
有人愤怒道:“这人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我们面前提那个魔鬼!”
又有人怒答:“是啊!要不是那个魔鬼将我们关在这里,我们也不会出不去!”
“竟然她认识花无忧,那我们就从她身上,将花无忧所欠我们的给讨回来!”
“没错!”
“给我打!”
瞬即,长歌只觉自己被人大力拉开,然后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腕狠狠一甩,丢在了旁边的沙漠上。
那漫天扬起的黄沙落入口中,她还未回过神来,无数的脚已落在了她的身上,背上。
密密麻麻的剧痛从全身席卷而来,那些妖每踢一脚仿佛都铆足了全力,恨不得将近些年所有的怨气全都泄开来。那袭淡金裳的纤瘦身影,不消片刻已全然成了一个血人。
长歌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渗出了血,全身肋骨被人尽数踢断,直到在无知觉,那早已骨折的手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又喀嚓地一声,彻底断裂。
她仿似不知痛觉般,目光呆滞地望着上空,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只是口中一直呢喃着:“……不可能的……他没有死……他没死……”
她的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呼吸气若游丝,面上是那刻骨的悲痛绝望,眼中一片氤氲水气,却仍旧强撑硬忍着没有落下。
不知是谁用力一踢,长歌感觉整个身体在原地腾飞而起,然后,在“砰!”地重重一响,跌在那硬邦邦的泥沙上。
她面色蓦地变得惨白,身体因强烈的疼痛忍不住曲卷成一团。
“他死了,他已经死了!”耳畔旁,那些妖怪在拍掌讥笑着。
“不,他没有死,花无忧他没有死!”长歌愤恨地瞪着他们,清冷无霜的眸子蓦然浮出一股滔天怒意。
她痛得毫无知觉的手紧紧揪住那豺狼妖的衣摆,想叫他道歉。然而,失去法力的她,在这里就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毫无半点还手之力。在她的手刚抓入那衣摆的那刹那,豺狼长提脚往她腹部用力一踹,长歌骤然吃痛,往后滚落了好几个圈。
一股血光从她眼中炸开,她眼皮渐渐开始无力阖下。昏昏沉沉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半空中有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渐渐凝聚成形,温柔地朝她伸出了手。
“陶妖!”男人开口轻唤,似三月的春风拂面而过。
长歌那双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光,说不清眼中汇聚而成的是喜极而泣的泪光,还是经年累月凝聚的痛苦与悲凉,她伸出手,与那只手触碰。
就在那手快要触碰到时。
忽地,她头皮一麻,有人大力扯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将她往旁边的枯树拖去,然后猛提她的头往那上面用力一撞。
‘嘭’地一响,她头一阵发晕。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冰冰凉凉地砸在她的脸颊、眼中,她只觉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停滞不前。
她仿佛也在感觉不到痛苦;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渐渐浮现了透明的白色;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灵魂慢慢脱离身体。
死了吧!
死了也好!
正当她觉得自己要丧命在这里之时,那抓着她的手霍然松开,众妖精像见到什么可怕之物,尖叫了一声,迅速窜逃。
长歌只听到旁边一声巨吼,地动山摇,视线恍惚之中,不远处一个其状类似虎的猛兽跳了过来,迅速抓住一只豺狼妖,一口便生吞了进去。
顷刻,那猛兽已窜到她面前,离她咫尺之间。
长歌已无力移动了,甚至,她已不想躲避了!
她合上眼,正当她要以为那猛兽要吞下她时,那只猛兽伸出了粉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脸上染着的鲜血。
“姑娘,你没事吧?”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霍然响起,猛兽身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拄着拐杖而来。
长歌仿若未闻,犹如失掉了魂魄般没有丝毫反应。
檀老这个时刻本在歇息,突然虚无之境震动了一下,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过来,才发现原来进入了一名生人。
这虚无之境千万年来不曾进人,没想到,进来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难怪那些豺狼妖要对她下手了!
檀老心中多少有些好奇,此女子究竟有何能耐能够闯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