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婢女走了进来,见沈子锐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少爷……“她顿了一顿,继而又道,“侧夫人请您过去。”
沈子锐收回手,站起身,朝身旁静候着的婢女吩咐道:“此事不可泄露给少夫人半句,否则,我定唯你们试问。”
“是……”那群婢女颔首,沈子锐衣袖一拂,大步离去。
……
长歌到沈府之时,在柴房内并未瞧见慕秋。她眉头轻拧,思忖了一番,抬步往慕秋所住的院落走去,果真在庭院内看到了正在晒太阳的她。
此刻,烈日高扬,她正慵懒地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假寐,虽只是过了短短一日,她的神色却比昨日好上不少。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少许红润之色,甚至连唇瓣上也轻轻荡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恬静温和。
长歌唇角泛出一丝笑,她抬步走近:“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慕秋缓缓睁开眼,她顿住身子,转首,朝长歌绽放一笑:“听说他为了我与沈老夫人吵了一架。”那笑容明艳夺目,璀璨耀眼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长歌袖裳一拂,在她周围变出一张椅子也随着坐了下来。
慕秋似想到什么,继而又道:“不知为何,我近些时日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总会忍不住想吐,你若闲来无事,便替我把把脉吧!”
慕秋伸出手将脉搏放在长歌的面前。
长歌纤手微抬,落在她手腕之处,神色一动,她转首望着慕秋,平静道:“你怀孕了!”
“我……”慕秋惊愕出声,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有些不确定道,“你是说……我……我怀孕了?”
长歌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轻点了点头。
慕秋面上喜极而泣。她双手搭在坦的小腹上,“这腹中是我跟龙澈的孩子?”
“嗯!”长歌微笑地颔首。
慕秋再次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这腹中是我跟龙澈的孩子!我要做娘了,我要做娘了……”
长歌温和地笑道:“恭喜你!”
慕秋脸颊上洋溢出幸福的笑意:“我要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她霍然起身,往沈子锐所住的卧室而去,转身便消失在长廊拐角之处。
周围有不规则的气体流动,长歌眼波轻动,抬眼,已见一袭黑衣的男人浮现在她面前。
男人轻声开口:“我们好好谈谈吧!”
长歌眼睫轻颤,起身,随着他离去。
……
长廊之处,慕秋正欲去往沈子锐所住卧室,突然,迎面而来一名婢女,那婢女朝她款款行了一礼,轻声道:“夫人,这是少爷特地吩咐奴婢为你熬的汤。”
慕秋步履猛地一滞:“为我熬的?”
慕秋伸手端过这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转头望着那名婢女:“你说这是沈子锐吩咐下人替我熬的?”
“是!”婢女轻声道:“夫人,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这是她嫁于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主动吩咐下人为她熬的汤。慕秋心中难免有些触动,整个人仿佛被甜蜜的气息给层层包裹了起来,幸福的让她觉得眩晕。
她唇瓣浮起一丝笑,低头将药一饮而尽。未了,将药碗还给那名婢女,低声道:“可知少爷现在在哪?”
婢女恭敬地答道:“少爷他出去了!”
慕秋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继续道:“那他多久才会回来?”
婢女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
慕秋眼底掠过一丝落寞,轻声吩咐了一句:“他要是回来了,你过来通知我一声。”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就说我有要事要告诉他!”
婢女点头。
慕秋当即不再多言,转回身,往自身的卧房走去,刚转了个弯,她似想到了什么,又倒转了回去,与其她在卧房内等他过来,倒不如她直接去他的卧房等他回来。
彼时,一道尖锐地声音猛地传入她耳中,是刚才端药过来的婢女。
“你们瞧见她刚才那个模样没有?一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喝的是堕胎药,她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堕胎药……
慕秋身体重重一晃,浑身血液几乎在那瞬间逆流……原来她刚才喝的是堕胎药……并不是什么药膳!
堕胎……堕胎……
慕秋脚下一软,扶住身旁的墙壁,胸膛隐隐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沈子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怀有身孕对不对?
你选择沉默……你选择不说……只是因为想要不动声色地堕了这胎……
另一名婢女捂嘴偷笑道:“就是……就是……”
那名婢女继续笑呵呵道:“她还吩咐我说,待少爷回来就立即通知她……她以为她是谁啊?她还真把自己当成这沈府的少夫人了不成?难道她不知道,少爷根本就没有出去吗?”
“他在哪?”沙哑到几乎冰冷的声音骤地响起。慕秋疾步走了出来。
那两名婢女脸色惊变,纷纷跪地行礼:“夫人……”
慕秋目光冰冷地望着那名讥笑她的婢女,声音冷沉地犹如腊月寒霜:“我问你们他在哪?”
那名婢女被她面上的冰冷模样给吓住了。“奴婢该死!”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扬手甩了自己几个耳光,拉着慕秋的裙摆哭着求饶道,“是奴婢该死,是奴婢嘴贱,求少夫人饶我一命,求少夫人饶我一命!这件事若是少爷知道了,他定然不会放过我……求少夫人……”
慕秋眼底寒意一凝,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用力收紧,一字一句仿佛碎了冰:“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他在哪?”
那名婢女被她掐得有些透不过气,涨红了脖颈,声音虚弱道:“少爷……少爷他在书房……”
慕秋手腕骤地一松,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内,男人正站在窗旁负手而立,目光幽邃地望着天空,一袭墨绿衫随风轻曳着,无形之中却有一股莫名的萧瑟寂寥之感。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为什么?”来人的声音夹带着颤抖质问出声。
沈子锐声音幽邃,默不吭声。
慕秋大步上前,将他的身体强行掰正面对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双眼通红:“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子?”
沈子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吐出来的声音近乎残忍:“单云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死了……”
“这又与我何干?”慕秋眼眶中的泪水簌簌而落,抓住他臂膀的手几乎要生生将他胳膊掐断,小腹中一阵阵绞痛如狂风暴雨袭扫而来,她置之不理,整个人陷入无尽疯狂:“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杀的,你为何要用我的孩子来偿还?”
“所有的人都亲眼所见,是你推她下去的……”臂膀几乎要断,沈子锐眉头紧皱,面上也不免有些恼意,然而,见她脸颊上淌落的泪水,不知为何那股怒气也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疼痛,疼的撕心裂肺,那么地令他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他语气终究是放缓了几分,“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这次没了,我们下次再要一个孩子便是……你不必……”
慕秋错愕地望着他,泪水汹涌而出,她声音恍惚道:“你说什么……”
沈子锐以为她没有听清,打算重复一句,却瞧见她那近乎绝望的眼睛,话到途中再也说不出口,他柔声哄道:“慕秋,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
“对我如何?你想说从今往后一定会好好补偿我吗?”慕秋将他的话给打断,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出,她恍然未觉,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沈子锐,我不稀罕……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想要我孩子……你还我……”
腹中猛地一阵绞痛,慕秋忍不住弯了身。沈子锐低垂下头,望着她裙裳上染着的那一大片殷红刺目的鲜血,他脸色蓦地一变,连忙伸手去扶住她:“慕秋,你怎么了?”
“你滚……”慕秋骤地伸手大力推开他。
沈子锐一个踉跄,撞到了身后的窗棂上。他望着她衣裳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液,望着她脸上绝望到心如死灰般的哀痛,他的身心仿佛在那一瞬间撕裂开来。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似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不见,似乎那种东西消失之后便再也不会再回来了,那种感觉令他惶恐,令他不安、令他害怕、他本能地上前,声音带着连他也不知道的颤抖道:“让我看看……”
慕秋心中一片苍凉,她避开了他的触碰,伸出一只手指向外面,冷而绝望道:“沈子锐,你若是还想我活下去,你若是不想我立即死在你面前……你就立刻给我走……给我走……”最后一句加重了音量。
沈子锐喉咙一哽,似被什么堵住。他柔声安抚道:“好……我走……你不要动怒……我走……”说着,他抬步欲走,刚没走几分,身后有重物坠地,发出“砰!”地一声闷响,他脸色骤然一变,连忙上前将慕秋搀扶起,朝外怒吼道:“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相比沈府的慌乱,长歌所在的荒山却寂静不少。望着面前的苍茫玄山,她顿住脚步,轻声开口:“说吧,你要与我谈些什么?”
李桢手腕一转,将一个雕刻的清冷孤傲的女糖人拿了出来,摆在长歌面前:“这便是你这些日子躲着我的原因?”
长歌目光随意地轻扫了一眼。
“轰隆”地一声,她只觉五雷轰顶,这糖人正是当日在梦镜之时,李桢所赠予她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