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身体蓦地一震,这才想起长歌还有孕在身,搂着长歌的手瞬即松了几分。
无涯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抬步便往院子的方向走去。于此同时,“嘭”地一声巨响,隔壁房间似有什么重物掉落在地,紧接着,响起一声惨叫。
这是……张凌的声音!
“你是妖……你是妖怪……”张凌脸色煞白,慌慌忙忙地从隔壁屋子跑出,许是他情绪过于激动,未曾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长歌李桢无涯三人闻声而去,见张凌摔倒,无涯抬步上前伸手去扶。张凌见到无涯,脸色更是一慌,他顾不得站起,一直往后退,避开了她的触碰,视线又在长歌与李桢身上扫了一眼,拿出挂在脖颈上的佛牌,对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惊慌失措道:“你们都是妖怪,你们别过来,别靠近我!我有大师的佛牌护体,小心你们飞灰湮灭!”
望着那块假佛牌,无涯微微蹙了眉,她很想告诉他,他带着的佛牌里面包着的一片普通的铜,别说镇妖驱邪,就算不带坏自己的运势就不错了,然而,见到张凌这么害怕的模样,终是不忍开口。
“相公!”涵柏从屋内走出,虚弱地扶着门槛,朝张凌走去:“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了那样的!”
“你别过来!”张凌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他红着眼睛,颤抖地伸手指向了涵柏,“最可恨的就是你,我以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我,都欺骗我,唯有你不会,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以为你奔波在各处,是为了治好我的病,却没有想到,只是满足了你个人的私欲,我明明是人,却被你整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每天被病态所折磨着,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也不至于让我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局面!”
涵柏脸色苍白了几分,唇角轻轻勾勒出一道苦涩的弧度,她松开扶住门槛的手,一步步朝他所在走去,割伤的手腕不断地滴落着殷红的鲜血,在地下绽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莲,那么凄宛而决然。
“所以,你便后悔了,后悔当初认识我;因为我是妖,你便将我们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通通都抹得一干二净;因为我是妖,所以你曾经对我所说的山盟海誓通通都不作数;因为我是妖,所以现在你惧我,怨我,想要与我断的一干二净了对不对?”
张凌喉咙微哽,他双拳紧紧一握:“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你是修仙道士,更甚是已医我为缘由喝你的血,让我变成我最痛恨的妖人。你知道我向来最讨厌的便是妖怪。我父母,我兄长,通通都因为妖怪而死,我不可能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与一个妖怪生活在一起!”
涵柏走到他面前,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极冷的弧度:“你想结束这一切吗?张凌,这场游戏我未曾说结束之前,你没有退局的权力!”
涵柏手骤地一扬,一条类似筋的光芒从张凌眉宇脱颖而出,张凌那句不要还未出口,双目一阖,倒了下去。这一瞬,涵柏似用了所有力气,身体往后一晃,幸亏,无涯及时将她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地。
“多谢!”涵柏简单的说出两字,将受伤的手臂覆盖在张凌的唇瓣上,那殷红色的血瞬间随着唇瓣绵延而下,待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张凌苍白的脸庞这才恢复了少许气色。
长歌微微蹙了蹙眉:“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他恢复记忆之后,再想办法抹去他的记忆,最主要的是还要每时每刻都要防备着他何时会恢复记忆。这样,不累吗?
涵柏身体滞了一滞,她低垂下头,望着张凌的脸,面色平静道:“只要他心里有我,便值得我这样做下去。”
无涯皱眉道:“可是,你每天供予他,你的鲜血维持他的寿命,这样也不是长久之策,纵然你法力再高强,也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供血。”
“所以,我现在在想办法!”涵柏手轻轻在受伤的臂膀一拂,那臂膀顿时又恢复如初,完美的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受过伤:“只要能救他,无论付出什么我也都愿意!”
长歌与无涯几乎无言,为涵柏这份执著所动容,又为张凌那份惧妖的心理而感到遗憾!
恰在此时,张凌苏醒了过来,见到涵柏虚弱地倒在无涯的怀中,他慌忙站起身,将涵柏接入怀中,担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涵柏微微绽放一笑,幸福地靠在张凌的怀中,轻声道:“我没事,许是近些日子太过劳累了,休息一下便会好!”
张凌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也并无异样,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站着几人,他蹙了蹙眉:“这几位是……”
“我的朋友!”涵柏随意地答了一句,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她虚弱道:“相公,我累了,扶我回去歇着吧!”
张凌只是轻轻望了一眼,又犹自收回视线,扶着涵柏便往屋内走了进去。
主人公散场,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无涯朝长歌轻轻颔首,抬步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无涯,等等!”长歌唤住了她。
无涯顿住脚步,回首,便见长歌拿出一大袋莲花籽递到无涯的面前。
“这些够吗?”长歌缓声开口。
无涯伸手接过,点头道:“够了!”然后再向长歌嘱咐了几句,这才抬步离去。
待人走远,长歌刚转回首,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便已经绕上她的腰,男人静静地凝视着她,黝黑的眸子深幽深幽的,然后,他虚弱地倒在长歌的肩膀上,学习着涵柏的语气,道:“娘子,我累了,扶我回去歇着吧!”
不远处的屋内涵柏猛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喝水之时被呛到了。
长歌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她轻咳嗽了一声,推了推他:“李桢,光天化日之下,你给我正经一点!”
李桢一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夜深人静之时就可以不正经了?”
这人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长歌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嗯哼?”李桢揽住长歌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将额头抵在了他额头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长歌轻叹了一声,推开了他,直径往自己的厢房走了过去,声音平静道:“跟我回屋!”
李桢眼眸划过一丝灼亮,立即跟了上去。到了屋内,李桢率先掠过长歌,自顾走到床榻上坐了下去。想了一会,很是认真的问道:“需要我现在躺下去吗?”
长歌稀奇地望了他一眼,走了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淡声道:“脱衣服!”
李桢轻咳了一声,被长歌这般紧盯着多少有些不太自然,他俊朗的面庞划过丝丝不自然,然而,他手中动作未减,几乎在瞬间便将衣服脱得一干二净。末了,又顺道地想把那碍眼的裤子给脱下来。
李桢的手刚碰到裤头,长歌浅淡的声音有些无奈地响起:“我只是叫你脱衣服,没叫你脱裤子!”
李桢手中动作微滞,抬头望着长歌,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长歌却不想解释,她走到李桢的身旁坐下,望着他胸膛被他用白色沙布包裹着的伤口,那纱布上已经渗透出了点点殷红的鲜血。
她手轻轻划过那渗透出来的鲜血上,眉宇紧皱成川:“这是在什么时候伤到了?”她与他同在一起,为何从来都不知他居然受过刀剑之类的伤?就算是在与嗤阎搏斗之时,嗤阎也未曾使用过剑。他这伤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长歌的手触碰到身体的那一刹那,李桢体内气血剧烈翻涌了起来,一口血已经漫上喉间。未免被长歌瞧出异样,他选择沉默。
长歌心思紧盯着他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她想到了嗤阎之前所说的隔层结界,立即又道:“是不是在隔层结界所伤的?”
她同他时刻待在一起,唯一分开的时候便是入了空蛮之镜之时。而嗤阎设计将他关在隔层结界,无须猜测,里面定然凶险万分,这伤也定然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这般想着,长歌霍然抬头望向李桢。李桢轻轻应了一声:“恩!”
长歌微微蹙了眉,她想到在空蛮的时候他在她面前还装作无事的模样,道:“为何,你却从来不曾与我说过?”
李桢强按捺住体内翻腾的鲜血,待整个人平缓了片刻,才柔声道:“我怕你担心!”
长歌心柔软了几分,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若怕我担心,那么今后任何危险之事都要避而远之!李桢……”长歌轻轻唤了一声,“就算是为了我,跟我们腹中的孩子,同天族讲和吧!”
李桢身体微微一滞,魔族跟天族不和已经有数万年,讲和又谈何容易?然而,面对着长歌充满这希翼的眼神,不知为何,那拒绝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伸手轻轻波动了她的发丝,温和道:“只要天族不主动犯我,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主动挑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