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沥,月落残云,夜幕低垂,泥泞的古道上,雨水灌满了纵横交错的车辙。
一个身着补丁长衫,头戴破草帽,斜挎布包袱的年轻书生匆忙地赶路,泥巴裹住他的裤腿,浑身湿透。
年轻书生擦了一下眼角的雨水,环顾四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值春寒料峭,树出新芽,连一棵能避雨的树都找不到,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又走了约么一二里,隐约看见路边山坳处有一间断壁残垣,借着昏暗的夜色只能看清轮廓。
书生走近观瞧,是一间废弃的山神庙,大雄宝殿早已破落不堪,庙门早已不见,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各一个判官和小鬼,地上堆着一些柴草和炭灰,像是曾有别人在此小憩留下的。
书生心说道,“我暂且在此避宿一夜,明日再赶路吧。”随即进门,在山神像后寻得一块不漏雨处,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躺下和衣而睡。
可是浑身湿透,又饥寒交迫,哪里睡得着?书生又坐了以来,想要生火烤干衣服,可是环顾周围哪里寻得干柴?能烧的只有身下这点干草,也烧不来半柱香时间。他摸了摸包袱,才想起来干粮早已吃完。
他仰天长叹道,“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锺粟,十年寒窗苦读,现在只怕走不到京城,更别说考取功名!”
怀着满腔的感慨与叹息他又躺了下来,蜷缩着身子,埋进柴草里,忍受着寒冷。他走了一天,也许太累了,渐渐双眼模糊,不知是睡着还是晕倒,双眼再次缓缓睁开时,眼前景象仿佛隔世。
眼前生起一堆熊熊篝火,身上衣服早已被火光烤干,一块平整的石板上,放着几个碗碟盛放菜、饼和稀饭,一股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
书生暗自说道,“莫不是在做梦?”掐了一下胳膊,真真的疼。
他端坐起来,猛地发现身背后石墩上端坐一位长发的白衣女子,他不知哪里来得力气,一跳而起,跃出一丈开外,大喊道,“鬼啊……”,吓得魂飞魄散,走不了路,只好转头用手遮脸。
只听那白衣女子声音甚是甜美说道,“公子莫怕,我不是鬼。”
他还是用手遮脸,战战兢兢问道,“即不是鬼,何故荒山野岭,孤身弱女,来此破庙?”
白衣女子答道,“公子先吃了石板上的粗茶淡饭饭,听我一一道来。”
他才发现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于是咬牙跺脚心说道,“即便真是鬼,我一个凡人能躲得了么?听她说话,和人也分辨不出一二。”
想着把遮脸的手慢慢放下,转过头,定睛观看这个白衣女子,不由大吃一惊,心说道,“这怎么能是鬼呢?这女子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衣着雪白,如玉脸颊,真是天生丽质,宛若天仙下凡。”
他痴痴望了几秒钟,缓过神来说道,“适才言语多有冒犯,请姑娘见谅。”
白衣女子笑靥如花说道,“公子哪里话,请先用膳。”
他本腼腆,又碍于无功不受禄,哪好意思吃,可是饿的两眼冒金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坐到石板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才吃一口,又说道,“真是美味佳肴,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
转头又一想,这荒山野岭,哪里能做出如此美味,不对,她难道真是……?于是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向姑娘请教?”
“公子单说无妨?”
“这荒山野岭,你是如何造出这人间美味?”
她用衣袖半遮面笑说道,“公子谬赞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常上山采药,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公子不必多虑,我已往你包袱放了几锭银子,供你赶考路上做盘缠。”
他惊叹问道,“姑娘何以知道我要去上京赶考?”
她笑吟吟答道,“你满包袱的笔墨纸砚,又看你的打扮,现在又是殿试在即,猜也八九不离十。对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小生姓墨,名长卿,我也敢问救命恩人尊姓芳名?”
“小女子叫丁香,自幼随父行医,家住本地苏家镇,父亲年事已高,所以都是我去上山采药,今天上山采药遇到大雨,到此暂避,不想碰到公子瘫痪在地,奄奄一息,顾出手相救。救死扶伤,医者天职,公子不必言谢。”
墨长卿猛地想起她往自己包袱放的银两,赶紧掏出来递给她说道,“多谢姑娘一片好意,一顿饱饭已是恩重如山,只是这银两万万不能收。”
丁香推手说道,“公子何出此言?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家,此地离京城还有四百里,公子又身无分文,只怕没赶到就今日之情景重现了。”
墨长卿脸上有些难堪,想想囊中羞涩,也罢,等考取功名再加倍奉还吧。
于是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暂且算借,若我考取功名,必加倍报答姑娘大恩。”
丁香说道,“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非以身相许,岂不有违伦理,只求公子勿忘此情此景,小女子在此古道边十里亭等候公子金榜题名。”
墨长卿说道,“虽说我自幼苦读诗书,可哪里一定金榜题名,若名落孙山岂不负了姑娘一生?”
于是说道,“小生家境贫寒,命相祚薄,只怕功名未成,有负所托,姑娘花容月貌,若有好姻缘,不必等我。”
此时雨停,天空略微放亮。
丁香说道,“记住,金榜题名时,此古道边十里亭,你我不见不散!”
说完跑了出去,消失在朦胧薄雾中,等他追出去早已不可觅踪。
他站在原地,感叹道,“待我功名成就,许你十里红妆。”
墨长卿进京赶考,谁料竟然真的皇榜中状元,寒窗苦读十二载,金榜题名在今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城花。
天子召见,大摆宴席。金銮殿上,皇帝危坐,文武两列,天子看新科状元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钦点为驸马,许配小女儿,并赐状元府邸,择日成婚。
此时长卿想起破庙救自己的姑娘,但是君无戏言,皇命难违,若不做驸马,恐怕功名尽弃,身陷囹圄,如何报答她恩情?转念又一想,那姑娘真能等自己来么?来日方长,不若先为驸马。
真是一朝为驸马,世代享荣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状元府到处张灯结彩,鼓乐齐奏,贺客满堂。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车队浩浩荡荡,路两旁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风卷着花香,士兵分列道路两边维持秩序,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
吃过喜酒,送走宾客,新房里红红的喜烛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公主坐在床边,一双纤秀如冰雪的手般放在膝上。
他用手一扯红盖头,盖头就飘落了下来,露出了绝美的脸庞,红烛映衬下白里透红,双眸似星,实在美得令人窒息,不敢久视,再配上这样的一身红妆,世上很少有人能抗拒,就算是瞎子,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缕缕甜香也如痴如醉。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胜千金。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绝代佳人。红烛熄灭,新人共寝,风生水起,鱼水相欢。
大婚之后,状元赴任,铜锣开道。
大队人马行至苏家镇,十里长亭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
李召一脸错愕地看着白衣女子说道:“这不是苏姑娘么?”
丁香远远的也看见他,当今驸马爷正是她托付一生的男子,疾步上前喊道,“墨公子,你终于来了!”不料被兵丁当做刺客捉住。
他想起破庙往事,一阵心痛,不想世间真有如此痴情,再回头,早见轿帘打开,墨长卿,公主和丁香三人相互张望,竟无语凝噎。
他急忙斥责左右,松开了她,他行至她的跟前将她扶了起来,语气里有些为难,“对不起,我,我没……”
丁香的眼眶里尽然是热泪,说道,“无妨,你我早已错过一世,我本想着这这一世能与你再续前缘,不曾想造化弄人……”说完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手里尽然是一阵的凉意,急切说道,“姑娘请留步,只是在下不知,姑娘方才的话里是否有何玄机?”
丁香摇了摇头,四下烟雾缭绕,狂风不止,一阵慌乱后,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那,你现在还在找他吗?”我眼眶里已经有些酸疼,这种爱究竟是如何才能如此。
丁香叹息一声,说道,“他死投胎转世,我世世跟随,他总是不记得我……无妨,只是近年来,我习惯了凡尘的生活,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我心里尤为感动,又想起了季千凡的身份,想来若是能够看一看那生死簿,应该会有下落。
“丁香,我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抬头,眼神里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道,“你都不害怕吗?我活了这样久,肉身不腐,不人不鬼……居然还要帮我。”
“不是说爱情至上吗?我这一次也充当一会红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