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方筱竹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惨白,气息也变得微弱,玉人方有点慌张,上次方筱竹出现这种情况,是中了锥心咒的时候,可那件事情到现在已有不少年头了,而且她身上的咒术也确实消失了,那她怎么会……
玉人方给方筱竹盖好被子,在床尾的柱子上摸索着,那里有一个暗格,里面的东西可以瞬间联系到所有人,筱竹的情况很不乐观,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可是……玉人方打开了暗格,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方筱竹的嘴唇都没了颜色,嘴角紧紧地抿着,玉人方手一抖,里面的机关就摁了进去。玉人方刚想松口气,就见方筱竹闷哼一声,接着嘴角一松,一丝血线挂了下来。刹那间,玉人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她张张嘴,身后一阵风刮开了她,几个人影在眼前晃,耳边是一声一声“筱竹”的呼喊,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紫宸晃着玉人方,语气和表情都很吓人:“你清醒一点!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敢就这么晕过去,我一定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说!筱竹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算了,你别逼她,我来说好了。”一双手扶着玉人方坐在床沿,芊媚长发飘垂,露出一张美到天怨人怒的素颜,可见来的时候有多匆忙,她慢慢地说着自己所知道的,旁边的镜月也插上几句。玉人方转脸看着床上的人,方筱竹的脸上透出隐隐的青色,她紧握这自己的手指道:“子凌在哪里?筱竹没有吃沉魂散的解药,她用了子凌给的安神药香,一直都在睡,气色也很好。子凌说制作解药需要七天的时间,如果不吃解药筱竹会一直睡着,刚才筱竹醒过来,说饿,她只吃了几口粥,就又睡着了。我觉得不对劲,想去找子凌,可是她不让我去,然后筱竹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吐了血……”
紫宸阴沉沉地站起来,对着门外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那个混帐的神医去!”
“没那个必要了,他来了。”芊媚冷着声音说道。
子凌几乎是逃命一般地闯了进来,他一把拉开玉人方,将手心里的一颗紫红色药丸塞进方筱竹嘴里,然后又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塞了下去。方筱竹咳了几声,脸色渐渐回暖。子凌摁着筱竹的脉,脸色凝重,他看着镜月和紫宸道:“等下让你们随行的那些家伙都进来,蓝色瓶子里的药每一刻钟吃一颗,黑色瓶子里的则是半个时辰吃一颗,别弄错了!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
几个人看着子凌怒冲冲的脸,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玉人方带着几个人来到店里,点上灯烛,看着他问道:“筱竹会不会有事?”
“吃完了那些药就没事了,不过,我们有麻烦了!”子凌看着众人,慢慢拉起自己外衣的袖子,里面的衣服破烂不堪,衣服的破口处甚至都烧焦了,他一用力扯掉了整个袖子:“还好我跑得快,否则我不敢保证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店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夜深了。
子凌先一步站起来道:“筱竹应该清醒了,过去看看吧。”
众人勉强起身,来到筱竹的卧室。方筱竹是醒过来了,几个人围着床边喂她吃药,看着进来的那些人,方筱竹虚弱地笑笑:“我没力气,坐不起来的,我现在累得很,有事明天说吧。阿玉,带大家去休息。”
子凌看着方筱竹:“你脸色好得很呢,别是想用这半夜的时间编瞎话骗我们,或是自己去某个地方进行验证?”
“不是,”方筱竹一句话打断,随即又愣住了:“你们知道?呵呵,气息很像,手法也很像,只是我没亲身经历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而已。”
“方筱竹!”这次换了紫宸怒吼,看着众人看他,他缓了缓口气:“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对得起樱月吗?”
方筱竹没有说话,一双眸子瞬间没了神采,紫宸也有些后悔,樱月的事情从来都是大家的禁语,不能说,不能想,其实每个人都知道筱竹有多么在意,却偏偏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紫宸愣了愣,刚才他是有些冲动,这想解释两句,方筱竹却盯着玉人方道:“阿玉,去开门,我马上来。”
芊媚拿起一件厚实的外衣裹住她:“都这么晚了,我们都能等到明天,那个客就不能?”
“你就给我几个时辰静静心么,况且这个人可能和他们有关,我过去看看,你们自己找客房休息。”
“我见过他,勉强算是有缘,我陪你过去?”
方筱竹摇摇头:“如果有生人在场,他一定不会说,别让我前功尽弃,帮我看着那几个人,他们的脾气太暴,我不放心。”
芊媚柔柔一笑,说不出的魅力在室内荡开,她的容貌永远都散发着魅力,随着主人的心情而改变的魅力,可以轻易蛊惑人心,这是为什么芊媚出门常常蒙着面纱的原因,她可不想出门溜达一圈,身后就跟着一帮被迷惑住的凡人。芊媚微笑着理顺筱竹的长发,凑在她耳边道:“我如果发飙了,比他们加起来都可怕!你知道的对吧?两个时辰内回来,我等你哦。”
玉人方给谨那罗倒了杯水,然后坐在那里发呆,谨那罗也是满腹心事,闷闷不语。方筱竹看着两个人,轻咳一声:“阿玉,我和恩公谈吧。”
玉人方点点头,方筱竹走过去,慢慢坐下,疼痛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按着心口,对谨那罗抱歉的笑笑:“与恩公一别直至刚才我吃下解药,我被人追杀了七天,我自诩能力不弱可以自保,但如果不是我那些朋友来的及时,我一定会死在对方的咒术之下。其实我朋友应该会来的更早一点,只是他被人拦住了去路,那人善于用毒,险些伤了他。好啦,现在我解释了这么久没有露面的原因,恩公是不是也要给我个解释?”
“十几滴玉石水,我会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哈哈!”方筱竹突然仰头狂笑,她摁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有点苍白,子凌的药效开始褪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玉石水是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我的族人就会死掉。星棠和日刹快撑不住了,那座给怪山随时都可能再醒过来,上次它苏醒的时候,几乎毁掉了半个族地!山上的腐臭味道散播开来,很多的族人都生病了,药石无效,而死去的人都去了那座山!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人都非常不安。我们的族志有一段被封印的文字,那是带领我们亲创了现在家园的族长亲手所写并封印的部分,我们只打开了一页,上面记载的一种神水,可融金蚀玉,若有了它便可将此山彻底抹消……”
“怪山?你说的那座山是不是一座黑乎乎的不毛之山?”
“你知道?”
方筱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反映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啊,她怎么忘了,黑甲山是琉璃封印起来的,琉璃碎裂的时候,她没来得及立刻将其送入血玉锦瓶进行修养,结界散开,黑甲山会苏醒是正常的。结界碎裂的时候,山上的尸气散出了不少,但山上没有足够可用的尸体,便就近吸引活人么?筠栀不晓得云游到哪里去了,虽然琉璃已经没事了,但为免意外,还是去确认一下吧。当初琉璃会突然回到黑甲山,再加上后来琉璃突然碎裂,这些和墨姬和自己都脱不了干系,如果因此害了别人那就是罪过了……
深深吸了口气,方筱竹看着谨那罗道:“你运气真好,找到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理由,算是还清你的人情吧,我不会给你玉石水,不过我会解决你的麻烦,你走吧。记住,虽然你的生命比那些族人要漫长很多很多,但是你还是有命在的,为了你和你的朋友、族人,你少碰那种鬼东西比较好!”
谨那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最终他在方筱竹那如寒冰般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离开了奇斋。
方筱竹等着人走远了,才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一丝血线沿着嘴角挂了下来,她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阴沉道:“不过是一座尸山而已,害死了琉璃还不够,都已经被封印到那种地步了,居然还不死心既然筠栀没有出现,也就是说这次她不会再插手了,琉璃,你就好好睡吧,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咳咳……”
方筱竹离开店里,缓缓走回后院,轻轻推开卧房的门,意外的,没有人在房里等她,她哼一声,甩掉鞋子,自顾自地睡觉。躺了一会儿,方筱竹突然又坐起身来,院子里的花草大多睡去了,静静的,她点了支烛去了花房,一对素白的瓶子孤零零的守在角落,瓶身沾了层尘。方筱竹用手拭去灰尘,仔细检视着瓶子,没有裂痕,没有破损,临行前放进去的水量也没有变化,如此总算可以安心了。等到身体再好一些,可以再去一趟黑甲山,将其周围也封印起来,这样就可确保无虞了。谨那罗那边,就送些辟邪的香料和花草过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也算是顾及了那两位黑夜中,方筱竹睁大眼睛,一滴玉色的水自脸颊划过,尚未滴落就消失不见,方筱竹摸着自己干爽的脸颊,无声的笑了起来。玉石水,多好听的名字!实质上却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水,无论什么东西只要靠近就会被吞噬,如果误服此水,顷刻间便会失去所有记忆,人会像白纸一样没有任何记忆的活下去。若想恢复,只要能想起以前的一点事,自会留出一滴泪,只是玉石水也跟着消失。不过,唯一不会被玉石水吞噬的东西就是被称为“仙界之钥”的炎阳火蝶的身体,至于怎么得到,方筱竹摇摇头,她要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为了不会崩溃,她服下了玉石水,控制着自己遗忘一些特定情绪的记忆,今晚不过是因为情绪太过起伏才会留出这样的泪。很多东西,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其实都与玉石水无关,只是自己找了个借口去遗忘吧。
子凌的药着实有效,几天后方筱竹痛苦消减,她和玉人方去了一趟黑甲山,设结界将通向此山的路全部封住,随后又将一些辟邪的香料给了谨那罗,这件事也就这样了结了。回程的时候,玉人方问她:“黑甲山地处偏僻,通到人间的道路也是时常变换,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