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方将点心盒子放在屋中的大桌上,又将香炉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筱竹,天气冷了好些,那花房的基石是不是该动一动了,院子里的菊花都快开败了。”
“前几天我已经去花房看过了,气候相宜,冬季的花草是该移出来了,明天我去花房打点一下,很快就能弄好。”方筱竹揉了揉眼睛:“这药香还真是有效呢。”
玉人方起身道:“睡吧,我也要回房休息了。”边说边放下一层薄纱床幔。
方筱竹神色朦胧侧身卧下,玉人方让焰绯将床边的灯盏熄灭,只留下屋角的几盏小灯,她俯身轻声道:“筱竹,我走了。”
方筱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焰绯的手脚也太快了些,不等送你出门就先熄了灯。我觉得很困,让焰绯送你……”
“没事,又不是看不见。”玉人方说着挥手灭了屋里其他的灯烛,离开了房间,临出门时对焰绯轻声道:“多续点药香,让她好好睡一觉。”言罢,带上了房门。
玉人方就着满院清冷的月光走进了花园。天气渐冷,萤草明日就要入花房过冬,自明晚开始,院子里就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了。玉人方皱眉:方才屋内那几盏小灯的光相当于月光的亮度,只不过是没有放在床前筱竹就看不见了,以后她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别说出去寻找货品只怕是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阴天的时候,她会不会也一样看不见?长此下去,筱竹会不会什么都看不见了?
玉人方轻轻抚摸着伸展到墙角的萤草,深秋的夜晚是很冷的,哪怕奇斋的位置很好也避不过四季的轮回,萤草已经不开花了,藤蔓的光芒略显暗淡,新嫩的芽叶悄悄萎缩在藤蔓下躲避着秋寒。玉人方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终于做出了决定。
月光下,玉人方疾步飞驰直奔黑坑而去,她要去酒坊出现的地方看一看,她要找到那位所谓的主人,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把那包药弄回来!
方筱竹一觉醒来先吃了药,梳洗过后去了花房,冬季的花草们舒展着枝叶逐一经过结界准备返回花园,花园里的花草们则蜷缩着身体腾出更多的空间。方筱竹待花房清空后便启动基石转换温度,让瑟缩的春花夏草进入花房,不到半个时辰花房里又是一派春夏繁花似锦的盛况。方筱竹细细察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关好了门,看看时间不早,连忙赶去开店。
日上三竿,方筱竹抿了抿唇:阿玉今天好慢啊,以前这个时候阿玉早就用完饭过来替她了,难道是不舒服,早晨她收拾花房的时候就没见她开门呢。方筱竹皱眉:可是阿玉是不可能生病的,除非是受了伤了,但是昨晚她还好好的到房里和自己说话来着,今日也没有外出,怎么可能受伤呢?
“姑娘,”焰绯脚步匆匆地过来:“姑娘,玉老板没过来么?玉老板一直没去厨房用饭,我以为她是睡迷了所以去房门口喊她,但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方筱竹起身道:“你顾店,我去看看。”方筱竹匆忙赶到玉人方的房门前,尚未敲门先是一愣:房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方筱竹打碎房门的结界,推门直奔床前,被褥叠得齐整,床上枕下一片冰凉。方筱竹压下心里的惊慌:阿玉昨晚并未回房,屋子各处的结界完整没有被人碰过,看样子昨晚她去看过自己后就直接离开了奇斋,当时应该是三更时分,大半夜的,她会去哪里呢?
方筱竹退出房间,沿着回廊慢慢走着,经过花园的时候便绕了过去,无意间在花园石径边缘的泥土中看见半个脚印,方筱竹站在那个脚印旁边打量着周围,向着墙角走了过去。方筱竹看了看那个位置转身又去了花房,探问一番出来,方筱竹更糊涂了:阿玉昨晚确实在墙角处停留了一段时间,可她只是看了看萤草的情况就直接离开了。
“萤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方筱竹喃喃着:“难不成是我房里的什么东西不对劲么?”方筱竹仔细回想着昨晚睡前的事情,一遍一遍地仔细想,然后回了房间将所有的灯盏都拿了出来仔细对比:床前几盏灯的灯芯上残留着焰绯的气息,而房间角落里的几盏小灯上却有阿玉的气息,回想着自己昨晚所说的话,方筱竹苦笑:那一句“不等你出门就先熄了灯”才是原因么?她捂着自己的眼睛,笑得凄然,两滴透明的水滴从掌下滑出,不等从脸颊滴落便消失了。方筱竹放下手掌,一脸肃然地在屋内收拾东西。
焰绯在店里等得心焦,好容易耐着性子泡了壶茶,就看见方筱竹裹着大披风从后门出来,边走边道:“焰绯,我要出门找阿玉,你自己在家要多加小心,我们没有回来之前店就不用开了,如果害怕的话就用我教给你的方法联系芊媚和紫宸,他们知道该怎么帮你,我房里的桌上有一封信,你替我送到人偶森林里去,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离开奇斋。”
焰绯点头应下,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方筱竹已经一步踏出消失了身影。
焰绯在奇斋等了三天,始终不见两人回来,心下有些慌张。第五日,一场冬雨落下,气温骤冷,焰绯挂念着方筱竹的身体,想了想还是回房用毒焰点燃了一支粉色的细香。深红色的香雾袅袅飘出房门,在冰冷的雨水中飞快地蜿蜒向前,焰绯看着香雾飘离院子便熄灭了细香,然后再度点燃,待第二股香雾也离开院门后才彻底熄灭细香并小心收起。
不多时,芊媚带着香遥和如烟出现在焰绯面前,芊媚打量了一会儿筱竹的房间便开始蹙眉,正要说话就看见紫宸也带着两个人出现在屋里。焰绯斟了几杯茶递过去:“姑娘离家五天了,临行前她只说要去追玉老板回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提及,不过姑娘说过若我觉得不安可以向两位寻求帮助。”
芊媚觉得事情不对,便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焰绯便从两人出门买酒的时候讲起:方筱竹带回了一盏奇怪的灯,碰过之后人变得很奇怪,子凌大夫来看过后姑娘就没事了,子凌大夫回去后又来了个自称是子凌大夫家的人偶给姑娘送药,但是让姑娘识破了,她又说自己见过姑娘,她的主人是为了姑娘好才送药过来。我没有看见人偶的脸不知道那人偶的样貌,姑娘看过后倒是没有否认并送了一袋子的东西当作回礼。人偶走后一直到姑娘出门前我都没有再见过那盏灯和那包药,想来是让姑娘放在那袋子里让人偶带回去了,至于袋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东西我就不得而知了。
紫宸继续问道:“筱竹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焰绯想了想道:“最近这段时间姑娘睡得很早,天刚黑就歇下了,姑娘出门前一天晚上,玉老板到姑娘的房里看过她,我觉得,姑娘的眼睛在晚上看不清楚东西了。我想玉老板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当夜就离开了奇斋,第二天姑娘发现玉老板不在了,便收拾了东西留了话让我看家,然后自己走了。”
芊媚皱眉:“筱竹的眼睛到了晚上便看不清东西的毛病早就有了,子凌也仔细诊断过几次都说没有问题,如今怎么又为这事开始上心?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焰绯便那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紫宸道:“你是说,当时房里明明还亮着几盏小灯,筱竹却说你熄了灯,然后那几盏灯是玉人方自己熄灭的,对吧?”
焰绯点了点头:“是的,虽然那几盏灯所放的位置从床前是看不到的,但是确实亮着,而且共有六七盏呢。”
芊媚抬头看了看紫宸:“难道说……”
紫宸点点头:“恐怕是的,不然玉老板也不会半夜出门,我想她很有可能是去了之前买酒的地方了,筱竹多半也是去那里追她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两人都是杳无音讯,就算立刻追查只怕今天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焰绯,筱竹出门的时候除了让你找我们,可还有别的事情嘱托与你?”
焰绯想了想道:“姑娘留下一封信让我替她送去人偶森林,我已用姑娘留下的法术送过去了,还有,姑娘让我好好看家,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奇斋。”
“无论如何么……”芊媚想了想道:“香遥,联系如淼让她把那张买酒的图再画一遍,同时让她尽速赶回来。拿到路线图后,如烟你带着几个得力的孩子沿途追找,发现两人的踪迹后要小心跟进迅速回报。”
紫宸亦回身低声说道:“枭,联系渔火让他把调动几个手脚俐落的人去人偶森林堵截一封从奇斋寄出去的信,找到那封信后带着人偶火速前往无月轩,让镜月拿着信到奇斋后院再行拆阅,关于奇斋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分毫。”
人影一晃,室内少了几个人,焰绯看着窗外的冷雨,一脸担忧。
这场带着浓浓寒意的冷雨下了一天一夜,次日天气虽然放晴但温度骤降,焰绯开了窗子呼出一口白气:“冬天了啊……”
芊媚看了眼窗外,转身低声道:“如淼回来后让她带上两件厚重的冬衣和如烟一起找。”
紫宸揉揉眉心,人偶森林至今还没有动静,那封信送到人偶森林需要人偶层层转过最后才能送到镜月手中,筱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一封为了拖延时间的信为什么要让焰绯用术法送去人偶森林呢?有术法附着的信件在被收信人拆阅之前是不可能被毁坏的,也就说那封信是需要被镜月拆阅的,但是时间上需要向后拖延,有什么事情是镜月要晚一点才能知道的呢?
冰炎突然向前一步俯身低声道:“主人,方才收到消息,他们找到身上带着信的人偶了,枭正带着人偶赶往无月轩,午后时分镜月大人应该就能过来。”
冰炎声音不大但说得很清楚,保证所有人都能听见,焰绯关了窗子,回身道:“各位稍等,我去厨房拿点能入口的东西过来。”
焰绯做了些清淡的饭食端进房里,几人略吃了些,好容易挨过上午的时间,焰绯守在院门处不住地眺望,终于看见镜月的身影出现在街角,镜月也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院门处的焰绯,连忙加快脚步赶过来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焰绯关上院门,将他让进来:“快进屋吧,就等着您和您手上的这封信了。”
镜月匆匆进屋,看了看屋里的情况一句话也没问就立刻拆信,一张素梅信笺上只写了几个字:那个人偶与你无关,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