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没有姻缘的两人,徒留着思念也不是什么好事,天快亮了,子凌这会儿应该已经起了,林主趁早过去比较好。”
“多谢姑娘相助,妾身去去就回,天亮前请姑娘务必离开此处。”
“谢林主。”方筱竹一拜到底,抬头时,空地上只剩下她和焰绯。
焰绯醒过来了,她的身体被术法丝毫动弹不得。方筱竹笑了笑:“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别试图去破坏你身上的术法,那是我用生命维系的东西,一旦破坏,我必死无疑。”她边说边靠近焰绯:“从现在开始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我将使用奇斋的镇店之宝,连阿玉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
焰绯闭上眼睛,用自己的灵力和咒语缓解身上的术法,无论眼前的方筱竹要做什么,无疑都是危险的事情,还是阻止她更明智!方筱竹解开斗篷,站在地上,一脸虔诚,她的神色让焰绯想起了那那夜为自己占卜的祭司,她愣了愣,盘绕出口的咒语消失了,方筱竹回过头来:“多谢,现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你是,她也是。”
方筱竹捡起地上一根长长的发簪,将身体对着东方发白的天空跪伏下去,双手抓着发簪向后扬起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背部!焰绯看到一只火焰般的蝴蝶从她的伤口处振翅飞出,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美丽异常!方筱竹面前抬起身体,漂亮的妆容很好地掩住了痛苦的神色和苍白的脸颊,她看着焰绯笑道:“这是我自己的灵魂真正的样子,很漂亮吧?但是我宁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它是多么悲哀的东西……”
焰绯看着那只蝴蝶,讶异于自己竟然认得那东西,随着方筱竹逐渐虚弱,她身上咒术的压力开始减轻,她哑着嗓子,费力地发出声音:“炎阳火蝶?好小……”
“这里不是清碧海,如果不缩压它的尺寸,这片林地就要成为焦土了……你是守护仙界入口的居民,我是仙界入口的蝴蝶,我们还真是有缘,我以堕天之蝶的身份而生,身上的胎记里寄存着仙界入口的钥匙,钥匙名为——归途,可以打开各个地方的出口,”方筱竹突然低下头去,颤抖着伸出手,从自己面前的土地中拉扯出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魂魄。
焰绯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你怎么可以?”
方筱竹死死地收紧手指,丝毫不顾背上的伤痛:“就算死,我也要把她带回来!”她猛地发力将魂魄拽到地面,一点莹亮的水滴凝聚在掌心,她强撑着快速支起身体将水滴塞进魂魄中,淡淡笑道:“忘了我吧,过你自己的生活,你的母亲和冷翠已经死了,这个麒麟是你要找的东西,带着回去吧。”
焰绯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她竟然看到那个魂魄对着方筱竹笑了,一阵淡淡的光芒闪过,魂魄消失了。方筱竹看着焰绯道:“了却一桩心事,再来就是你了。”她动了动身体,却只是再次跌倒在地,她愣了愣,然后笑道:“你现在能动了,对吧,焰绯?”
焰绯略略施力然后站了起来。
方筱竹点点头:“快点过来,趁着我现在还有体力打开你回去的门。”
焰绯伸出手,一个治愈的咒文在掌心凝结:“我们都是仙界附近的住民,我在成为祭司之前,学习过一点医术。”
“别浪费你的体力和我的时间,你治好我,你又不能动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趁着太阳还没全部升起来,快点过来!”方筱竹狠狠地捶了下身边,扯到背上的伤口,疼痛让她眼神一暗。
焰绯走到方筱竹身边,近距离开起来,她脸上浓艳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方筱竹叹了口气,勉强将一只手移了个位置,看样子是想拉着她说话。焰绯连忙再凑近一点,轻轻按住她的一只手:“别勉强了好吗?我是死人,就算回去也只会引起恐慌的!”
方筱竹笑了笑,突然咬着牙翻动手掌,将焰绯的手牢牢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慢慢靠近,她看着焰绯,一字一顿:“就算我再怎么落魄,也不需要怜悯,别忘了,我是堕天的炎阳火蝶,我是奇斋的供货者,方筱竹!”
两只手掌按压在焰绯的手上,焰绯只觉得手下的地面突然陷了下去,她一个站立不稳也跟着栽了进去,她费力地回头想要回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远方的光明处飞去,方筱竹的声音微弱地飘了过来:“时间不够了,没有办法让你喝下玉石水,如果可以的话,就忘了我吧。”
焰绯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拖拉着跌了出去,一阵眩光在眼前闪过,她就失去了意识,朦胧中只听见最后一句微弱的话语:“好好地,活着……”
焰绯再次醒来的时候,傻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才费力地开口道:“祭司大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她不知道,从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依恋这个地方。
祭司将头转向一边,用袖子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下,转过头道:“叫什么祭司大人!你现在才是祭司大人!真是的!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为什么不听话!”
焰绯看着她,淡淡的笑着:“祭司大人,我在这里,现在没事了,请您不要哭了。”
“谁哭了!我这是让那个笨蛋的药草给熏的!”祭司再次快速地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后继续道:“都说了我现在不是祭司了!你这孩子怎么……”祭司飞速的再次转过头去抹脸。
“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祭司大人啊。”
刚刚擦完脸的祭司转过头来,听见这一句又立刻转回头去继续擦脸,边擦边用很重的鼻音道:“你现在还不能动,我去看看那个笨蛋的药汁滤好了没有。”
“祭司大人,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这个傻孩子,洛不是去救你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割断绳子?”祭司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看着她:“还好洛及时抓住了绳子,撑到大家过来才将你拉了上来,你身上的伤很多。啊,都是那个笨蛋家伙自告奋勇地说要照顾你,我真是不该答应他的要求啊,他笨手笨脚地怎么会照顾人,害得你昏睡了两天才醒,如果是别人来照顾你,你肯定当天就能醒过来了。”
“祭司大人,我死了对不对?”焰绯看着床帐的顶部,淡然道:“我相信巫医大人一定是尽力了,但是我始终都没有心跳对不对?谢谢你一直守着我,我很抱歉没有听你的话,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这孩子,你胡说什么呢!一定是那个笨蛋的药有问题……”
“不是的,大人,巫医大人的药没有问题,只是对于死人来说,无论多好的药都没有用,我确信巫医大人是发觉到了这一点才不得不放弃的,而祭司大人则是因为舍不得我,所以才一直守在我身边。我相信巫医大人和您都知道我是死了,否则我的房间里不可能只有您一个人在照顾我,但是我也知道,您没有将我的死讯透露出去,不然我现在可就不是躺在这里和您说话了。大人,请您告诉我,我回来的时候还有心跳么?”
祭司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只剩下非常非常微弱的气息,那个老家伙疯了一样的给你灌药水,如果不是我拦着,他恐怕连禁药都能给你灌下去。我揍了他一顿,让他出去透透气,我想还是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比较方便,如果,如果再过半个时辰你还没有醒过来,我就不得不对族人宣布你的死讯了。”
焰绯轻轻笑着:“恐怕您的这个‘如果’在这两天里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吧?”
“不论怎样,欢迎回来,孩子。”
“是的,我回来了,祭司大人。”
“现在你才是祭司大人!”祭司又抹了一把脸,这才出去了。
没多久,巫医就像被风卷着一样从门外冲了进来,他冲到床前又刹住脚步,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焰绯,小心地一步一步地靠过来,将手指轻轻放在她的腕上,然后焰绯看到这一向喜欢和祭司大人作对的巫医大人眼圈红了。她费力地动了动身体,以便能更好地说话:“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祭司大人哭泣的绝景,本以为这趟鬼门关走的值了,没想到,您又过来接着哭给我看,我这算是撞大运了吗?族里两位大人都在我面前落泪,幸好族长大人不在,如果他也哭给我看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坏孩子!”巫医想用袖子抹脸,但是伸到眼前的手臂上只有满满的药渣,焰绯不禁莞尔,轻轻点了点手指说道:“桌上的瓶子里有水,那是我在大典那天取来的水,很干净的,桌旁的柜子里有干净的帕子。刚才祭司大人哭的时候,我被吓着了,忘记告诉他我这里有水了,不过也是托了这样的福,您才能看到祭司大人双眼哭得通红的绝景吧?”
巫医过去拿了帕子洗脸,回来的时候又在焰绯的腕上按了一回,然后才继续说话:“我后悔当年没有和他争到底,如果你是我的继任者,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面临那样的险境,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更不会,让你这样的好孩子被那个老滑头带坏。”说完,又伸手去摸焰绯的脉象,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起身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先说清楚,我不是那个老滑头,我才没哭!我那是让药渣子迷了眼了,还有,那个老滑头哭得真难看!”
焰绯笑了笑,一种真是的归属感充盈在心口,她,回来了。笑容只在她的脸上存留了片刻的时间,她还记得,她是焰绯,虽然她以前的名字叫做“昀”。
焰绯休养了三天才能在别人的帮助下慢慢地从床前走到门边再走回来,期间彤来看过她,还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死命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哭完了又敲她的脑袋,留下一大堆埋怨抱怨抹着眼睛走了,从那以后彤每天都被祭司和巫医两位大人拦在门外,理由是,昀的身体还太脆弱,受不住她的折磨。彤暴跳如雷却还是每天都过来,留下各种精巧的小东西在门外站一会儿才回去。
一个月以后,巫医一脸郑重地敲掉了前任祭司大人伸过来的手掌,一字一顿道:“那孩子恢复的情况非常好,我觉得让她出去晒晒太阳,散散步是非常好的治疗手段。”
前任祭司大人对此持不满态度:“可是她的伤那么多那么重……”
“我已经医治好了!你当我是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