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曼秋穿着一身黑衣,沉暗的颜色一如黑夜一般,似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黑衣如墨,隐隐有暗色的花纹在阳光下闪动,衬托出她如玉容颜,清冷气质,傲骨隐现,眉宇间的英气带出霜雪般的寒意,在这个夏日的清晨,竟然会让人感觉到有些寒洌的气息。
一头乌发如云,只用了一根乌木簪子插在头顶,将头发束缚在头顶,几缕秀发在额前微微拂动。
阳光下她苍白雪莲一般的娇靥,带着冰雪般的晶莹剔透和柔弱,脸上的冷意却是令人不敢直视。
甘予玄淡淡靠在椅子后背上,看着赫连曼秋走了进来,她微微低头躬身,态度恭敬规矩,似不是昨天那个精灵古怪,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一往情深的少女。
“末将赫连擎宇,拜见主上。”
撩衣单膝跪地,低头叩拜,甘予玄觉得,这个丫头就从来没有在私下对他如此恭敬规矩过。
“免。”
房间中只有甘予玄坐在椅子上,按说凡是这种时刻,这个丫头就算是直接走到他面前拉过椅子坐下去,甚至是坐到他的大腿上,都不是出奇的。如此的规矩恭敬,却是让甘予玄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谢主上。”
赫连曼秋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垂首恭立在一侧,他不是要当主上吗?
好,主上,给你一打的面子,以后我就这样对待你,看你是否会觉得有趣。
心中仍然是忿忿然的,有些不服气和郁闷,昨夜被甘予玄的那句话,沉重地打击了她。如今,她连头也不肯抬起,照着所有人在甘予玄的面前的恭谨和规矩,有样学样。
看这个腹黑的男人,是喜欢她这副规矩恭敬的模样,还是喜欢看她精灵古怪,情深若斯的模样。
“过来看看这些。”
甘予玄手向桌案上指了一下。
“是。”
走到桌案之前,赫连曼秋才发现是一幅幅的美女画像,画像的旁边都夹着另外一张纸,用来说明画像中的女子是出自哪一位贵族的大家闺秀,有何特长等等。
看了一眼,赫连曼秋神色清冷无波,这些就该是滕化云给甘予玄带过来,是出自老家伙和老妖婆授意,用来给甘予玄选秀的女子。
一个个美艳、清丽、妩媚、端庄、秀美……
不一而足,这些女子都是年轻美貌,在赫连曼秋看起来,甘予玄简直可以做怪大叔。
远山雪山顶峰般的寒,秋波粼粼的目光从画卷上掠过,这个男人要她看这些干什么?
莫非是要她来亲手为他选择,未来的妻子和是妾室吗?
甘予玄看着赫连曼秋的神色,淡淡冰霜凝结在她的俏丽娇弱小脸上,眸子冷的如冰泉一般,那般的清澈明亮,让他心动。
“请主上明示,主上不是要为末将选择美女吧?”
“放肆,此乃是出自皇族和朝臣们家中的闺阁少女,是钦差奉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给爷用来挑选充实府邸的女子。”
“哦,却不知主上是要娶正妻,还是要纳几个侍妾?”
淡漠地问了一句,她是不在意甘予玄要娶多少个女子,府邸中本来有多少女子,如今又要被塞入几个女子的。
只是若这些女子进入甘予玄的府邸,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会令甘予玄分心,不对她用心。
想了一下,这些女子都是皇室天家女,还有朝中权臣们家里的适龄女子,一旦嫁给甘予玄无论是正妻还是妾室,都不可能有随意出府的机会,更不可能跟随在甘予玄的身边到处奔波征战。
唯一能一直跟随在甘予玄的身边的人,也唯有她而已。
想到这里,她便不是太放在心中,只是为何感觉心中还是如此的不舒服?
“爷的正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甘予玄冷冷说了一句,小丫头,敢给他摆脸色看,这个小丫头是第一人!
“既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末将看主上就都纳了吧,也免得有人失望。”
一甩衣袖,她退了几步,抬起头盯着房顶,懒得去看甘予玄冷峻的脸。
虽然那张脸具有很大的杀伤力,俊朗无匹,但是她此刻就不想去看甘予玄,甚至想回去不必留在甘予玄这里。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昨夜气跑了她不说,让她白费心机不说,今日一大早就用这些美女来恶心她。这个腹黑的家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仗着他有权有势,就来欺负她,恶心她,压榨她。
“哦,擎宇说的也有道理啊。”
轻淡平静的语气,低沉悦耳的音调,赫连曼秋冷淡地盯着房顶,似乎从房顶上开出一片灿烂的花朵。
“主上以为好就足矣,只是这些画像也不知道是真假,画像中的女子是否真的如此貌美,有如此气质,主上也不曾见过。既然主上无心太早选择,自然是可以找借口,等日后亲眼去验看不迟。”
甘予玄抬手摩挲下巴,这个借口和理由不错,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这个黑心的丫头,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一抹笑意在甘予玄唇边翘起:“说的好,爷身边最了解爷心思的人,当属是你。”
“主上言重,末将愧不敢当,主上的心思比大海还深,末将才跟随了主上几日,如何会晓得主上的心思。”
这话落在甘予玄的耳中,分明是带着几分耍小性子的味道,让甘予玄唇边的笑意更深,淡淡地看着赫连曼秋。
她抬头在看什么?
难道一个屋顶比他好看不成?
“屋顶比爷好看吗?”
一句话让赫连曼秋楞了一下,目光从房顶收回落在旁边的角落中,偏偏不去看甘予玄:“多谢主上派人重新修葺这里,末将感激不尽。”
“爷怎么没有看出来你有半点感激的心?”
“主上的眼睛不看,自然不知,主上的眼睛不愿意看,又如何会知道末将的心思。”
这句话,分明在点甘予玄昨夜做出的事情,说的那句话。
甘予玄忽然笑了起来,轻笑传入赫连曼秋的耳中,让她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咬甘予玄几口才算是解气。
眼中泛出寒波,粼粼地生出无尽寒意淡漠,神色平静脸上凝结冰霜,不是只有面前这个腹黑皮厚无心的男人会摆出一副冷峻的脸色,她也会。
“擎宇,伤势如何?”
“承蒙主上垂询挂心,末将并无大碍,休养几日自然可以痊愈。”
“似乎有人尚未来向爷请罪,欺上之罪,爷该是如何处罚他?”
一抹戏谑的笑意在甘予玄唇边翘起,薄薄优美的冷酷弧度,让赫连曼秋恨不得撕碎这个男人的唇。
她知道甘予玄说的那个人是谁。
至今路可羽还没有机会来向甘予玄请罪,抬眼看着甘予玄,看到他唇边略带冷酷意味戏谑的淡笑,透出淡淡威严和寒意。
微微低头暗暗咬牙,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毕竟如今她是甘予玄的部下,路可羽也只是一介草民而已。甘予玄要如何处置路可羽,甚至杀了路可羽,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俯身撩衣屈膝跪了下去,低头盯着甘予玄的衣袍边缘:“主上,末将代路可羽向主上请罪,主上若是要怪罪责罚,恳请主上对末将赐罚,末将愿领受责罚。路可羽也是无奈,此乃是末将逼迫他不得对任何人透露,并非是要有意对主上欺瞒。”
看着她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低垂着头,神色淡漠无波,甘予玄的心微微软了下来。
“既然是路可羽的罪责,何用你来请罪。代替他,他便不知道该到爷的面前来请罪吗?”
“主上,路可羽不过是草民,主上身份何等尊贵,他一介草民如何能有拜见主上的机会。主上军务公务繁忙,整日为国操劳,昨日主上才进入军州,路可羽尚没有机会来向主上请罪,请主上明鉴宽恩。”
“这些话,让路可羽自个来说,爷不想听你在这里啰嗦。”
看到赫连曼秋这副模样,甘予玄忽然从心里就感觉到不舒服,更愿意看到她一如既往地散漫无礼,放肆古灵精怪的表情,故意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如昨夜一般求得他心软。
那样的她,有着异样的美丽灵动,让他为之怦然心动。
这样的她,透出几分冷傲之色,风姿孤高绝傲,却是带着几分恭敬的疏离,让他不喜欢。
微微抬眼,想起她以前扮作男子。
彼时,他不知道她是女子,是赫连曼秋,只将她当做赫连擎宇,一个稚嫩而有着惊世才华的少年而已。
那时的她,在他面前也不曾有什么敬畏之心,多半是在装模作样和调皮放肆,言行没有多少的顾忌。
纵容着,看着,喜欢那样轻松的感觉,她带给他的轻松和随意。
直到,那日救出了她,心中是恼怒的,她竟然为了救狼王一命,不惜伤了她自个。
不知自爱的小子!
不,是丫头,原来她是女子!
在湖边,发现她是女子的一瞬间,他心中的震惊和莫名情绪,可想而知。自那日被他发现她是女子之身,她对他似乎多了感激和依恋,亲密和情意。不想,昨夜的一句话,让她如此的介意。
“赫连擎宇,是路可羽来求你到这里为他求情吗?”
“主上,路可羽不过是一介草民,不值得主上动怒。况且路可羽不是主上的部下,亦不在军中,请主上恩典饶了他吧。若主上要责罚,就责罚指使逼迫路可羽的末将便是。”
“大胆,给爷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