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予知道商娇在思考什么,只能摇了摇头,“这些我尚不知晓。但从如今的线索来看,胡家这次倒是置身事外的。”
商娇闭了闭眼,思索了许久,缓缓道:“可我还是怀疑她。”
商娇尽量逼迫自己冷静地分析着,:高淑妃在宫中并不十分受宠,虽然地位颇尊,但全然仰仗着太后的提拔。且其父高其昌也是舒相门生,可以说,高氏的升腾,与太后的娘家免不得牵扯联系。
而商娇自上次高淑妃硬逼着胡沁华弑父之事便能看出,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角色,虽然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却并不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女人。
胡沛华那句话怎么形容她的?蠢妇!
而眼下,虽说现下朝中局势对高氏不利,睿王及一众官员皆准备弹劾高其昌的事,有可能引起高淑妃不满以及反扑,但若说让她毒害太后……
商娇觉得,她还没有这个胆量与魄力。
而且,那毒杀太后的凶器,偏偏是那陈氏独家经营的茉莉花茶!
放眼这大魏的天下,谁人不知陈氏的东家,娶的便是高家的独女,她高淑妃的族妹?
这么明显的线索,反倒有刻意栽赃陷害的嫌疑!
这其中,一定——一定有什么关联,是商娇或安思予不知道的。
她不信,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深恨高淑妃的胡沁华会置身事外,没有一点牵连!
想到这里,商娇便将自己的推测给安思予说与安思予听了。
安思予也有同感,听完商娇的话,却只能叹口气,道:“娇娇,现如今,莫说我们无凭无据,不能指证胡沁华或她身后的胡家有参与此事,便是我们能证明……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这里,安思予按下她的手,小声道:“娇娇,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想过没有,若此事真是胡沁华做的,那说不定此次的事情,便连当今皇上……也是知情的。”
安思予的声音很轻,却如当头棒喝,重重敲打在商娇心上。
是啊,若胡沁华真的有参与此事,那皇上呢?他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太后一死,舒家在后宫没了倚仗;
睿王虽有实权,却无心皇权争斗……
若皇上此时有心收复皇权,只怕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那太后的死,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皇上!
以及在他的身后,成为他全部助力的胡氏兄妹,及其身后逐渐崛起的胡氏外戚!
到了那时,便是商娇能查证到此事乃胡氏兄妹所为,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皇上一意压下,那陈家与高家,便就是两只替罪的羔羊!
她依然救不了陈家,救不了陈子岩!
想到这里,商娇感觉颓然无比,前所未有的疲惫向她袭卷而来,瞬间便将她没顶。
“子岩,子岩,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她痛苦地低吼,泪落如雨。
安思予手按住商娇的手背,默默地陪她坐着,看她如此难过,他的心也发刀割般疼痛。
他知道她的心。她只期望着陈子岩能好好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不会去打扰他,只会远远看着。只要他幸福,她才有放下的可能。
可如今,陈家短时之内,遭此大难,下狱的下狱,捉拿的捉拿……
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那毕竟,是她曾经一心一意爱过的人啊!
若有朝一日,陈东家当真因为此事而死,商娇如此重情,只怕……
也会难过而死!
想到这里,安思予心如刀绞,赶紧起身去里屋泡茶,避开这令他心中恐惧害怕的联想。
商娇心里郁结难纾,她觉得自己从听到这个消息始,便如陷入了没顶的黑暗中,不能救赎自己,也不能相救自己曾经的爱人。
闭上眼,她与陈子岩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在眼前一晃而过。
初相遇时,他赠她铜钱,护她从围观的人群里平安离开,却被她用辣椒籽捉弄;
再相见,她是行骗而入商行的新雇员,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家,明明商行不用女人,他却为她而破例,招她入了商行;
牌匾落下,危险之际,他不管不顾冲上前来,将她紧紧护在自己的怀里;
睿王府中,他为承诺而来,不惜开罪睿王,也执意将想要离府的她带离王府;
刘虎相逼之时,他挺身而出,用钱将她赎出,让她再不必担忧受怕……
够了,够了,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他对她的好,她如何能忘?
更忘不了,柔然的万里晴空,炙烈骄阳,在那无边无际的青青草原之上,他第一次亲吻住她,许下她一世的诺言。
那是商娇最幸福、最甜蜜、最难忘的时刻。
之后种种,无非造化弄人,苍天捉弄。
纵然他伤了她,纵然他另娶,纵然他有了孩子……
商娇也不恨他。
她只愿他幸福。只要他幸福,康宁,一生平安,她便也一世安好。
可现在……
竟连平安这个小小的愿望,几时也成了奢求?
在商行做事两年,陈子岩是什么性子的人,商娇大抵还是清楚的。
以他谨慎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茉莉花茶在未经过宫人检验、确认的情况下流入宫中,晋献给贵人们饮用的。
这件事,八成是高小小私下做的,陈子岩多半是不知情。
而如今,皇家便真的要牺牲陈子岩,来实现皇上与太后间的权力更替,胡沁华与高淑妃之间的内斗吗?
凭什么?凭什么便该牺牲陈子岩?
权力,已经迫使他牺牲掉了自己的婚姻,难道还要让他牺牲掉自己与家族的前程与性命吗?
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这件事,如果当真如安大哥所推测的那样,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商娇一阵气怒,却只能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子岩,子岩,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商娇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正无计可施时,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
她想起一件往事。
而那件往事,让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欣喜若狂起来。
那是在作别柔然时,宁王阿那辰曾赠给她的一块青玉。
那是阿那辰的印信。
他曾许诺,若她有难,凭着这块青玉,他可护她周全。
现在,她不需要他护她周全,却想用那块青玉,保得陈子岩性命!
她想着,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颈项。
可自己的颈项上,却空空如也。
商娇一下急了,全身上下一阵摸索,又跑回屋中,翻箱倒柜寻找了好一阵子,却依然没有见到青玉的影子。
商娇急得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屋中团团乱转,左思右想也回忆不起自己到底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扔在了哪里。
正着急上火时,安思予已端了茶出来放在石桌之上,见她在屋中一阵忙碌,忙也进了屋来。
“娇娇,你在找什么?”安思予问。
商娇头也不回,依然翻箱倒柜,“我在找一块玉,一块青玉,只有我小半个巴掌那么大一块,上面雕着一只飞鹰……大哥,你有看见过吗?”她急急地问道,面红耳赤。
安思予走了进来,道:“我没有看见过啊……你确定你是收在家里了吗?”边说,他边跟在商娇身后,将她楞头楞脑胡乱拔拉出来的东西又一一收捡起来,放回原处。
商娇还在发蒙,“应该是放家里了吧……我还记得我将那块玉串上红绳系在颈上的……啊!”
商娇直眼看着安思予的手,在他的手里,有一个木制的礼盒,里面一条珍珠项链上的珍珠个个饱满盈润,莹白发光。
——这不正是陈子岩之前曾送她的珍珠项链吗?
商娇终于想起那块青玉去了哪里了。
那日,她与陈子岩逛街,他在“金香玉”首饰铺里看到这条珍珠项链,便买来送她。之后他发现她颈间佩戴的青玉,问了来历后,只说替她保存,交那青玉收走了。
而后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也渐渐将那块玉给忘记了。
现在,陈子岩下了狱,那那块玉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