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管家步伐踉跄,瞬间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期望。
若床上躺着的是花青染和三名美貌女子,他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只不过,事实不但偏离了他能接受的范围,还……偏得离谱!要老命了!对于福管家这种特别传统正派的老人而言,花青染的种种决定,已然对他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尽管老大夫见多识广,可一进花青染的屋子,还是被那阵仗吓到了。望着一床横七竖八的人,他深深地感觉到了迷茫。这世道,是怎么了?!
福管家与老大夫,以及背着药箱的小童,一步三晃地走到了窗前,望着那三年一女,半晌无语。
花青染直接道:“劳烦大夫给这位这位姑娘诊治一下。”言罢,掏出了胡颜的手,露出了她的手腕。
老大夫取出一块帕子,垫在胡颜的手腕上,就那么弯着腰,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老大夫的手指刚落下,便突然抖了一下,然后瞬间收回手,看向被封云起抱在怀里的胡颜,然后又再次伸出手,搭在了胡颜的脉搏上。半晌过后,才呼了一口气,暗道:没死。
原来,老大夫以为胡颜已经死了。
老大夫收回手,细细端详着胡颜的脸,思忖道:“初号脉,探不到脉象。细探,脉若游丝,血液凝结不通,筋脉受损眼中。这位姑娘全身僵硬,似冰,应该辅以热源方可缓解。然,若这时将她投入温热的水中,怕是会经脉尽断。难,着实有些难办。老夫开记温补的药,让她吃吃看吧。尽人事,听天命……”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是在告诉众人准备后事吧。
封云起的脚丫子动了动,才忍住,没一脚将老大夫踹倒。
花青染经历过绿腰之事,反应倒是比封云起淡定得多,只是,难免揪心。他道:“像我们这样,用身体温暖她,用内力滋补她,可能救她?”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道:“只能缓解一二,怕是……无用。”
封云起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吓得老大夫忙向后退了一步。
福管家却捂着心脏,感谢起苍天有眼。原来,少爷是在救人,给那位姑娘捂身体,而不是他想得那么龌龊。咦?不对啊!给一个姑娘捂身体,需要三个男人一同上阵吗?这事儿,有些玄妙啊。
花青染垂下眼睑,看向胡颜,对老大夫道:“脚下那名男子,身上有不少伤口,也需要就诊。”
老大夫只得弓着身子,去扯曲南一的手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号了脉,然后掀开他的被子,细细观察他的肌肤,却并未发现伤口。按照老大夫的想法,若病人后背有伤,是断然不会被放躺着的。于是,又用手按了按曲南一的大腿,也并未发现伤口。
老大夫疑惑道:“这位……应该是生了一场大病,却已经好转。眼下,身体有些发热,却并非染了风寒,着实令人摸不清头脑。他的气息微弱,但脉搏却强而有力,想必修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只是……这身上并未见伤啊。”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用脚在曲南一的胸口蹬了两下,确实不见任何伤口。他目露惊奇、不解之色。
老大夫道:“老夫也给他开一些温补的药,以强身健体为主。”
福管家道:“有劳了。”伸手,将曲南一的被子盖好。他是看出来了,被封云起和花青染抱在怀中的那名女子,是宝贝疙瘩,这曲南一就是一捡来的娃娃,没人管呐。
老大夫在写方子,红袖将做好的饭菜送来,摆在了几上。
她搓着手,站在屋里,扭扭捏捏地看着花青染,也不肯走。
老大夫写好方子,递给了副管家,要带小童走。
小童却一脚踩在了席子上,脚下一个踉跄,向着几倒去。幸好他用手撑在了几面上,否则整个人都会摔在饭菜上。
老大夫呵斥道:“怎么如此毛躁?!”
小童立刻站好,低头不语。
福管家打了个圆场,送走了老大夫和小童,并让车夫跟着去取药。
登上马车前,小童吸了吸鼻子,用手揉了揉鼻头。小手臂露出一截,竟是半朵红莲!
福管家回到花青染的房间一看,红袖竟然还没走。
她不但没走,还拿着一只皱巴巴的手帕,在擦拭那些盘子边,口中念念有词:“怎么这么埋汰?是咸盐洒多了?”
福管家呵斥道:“别擦了!走!”
红袖道:“等少爷吃完饭,奴还得捡走这些碗筷呢。”
福管家将脸一沉,道:“还反了你了?!”
红袖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却突然对着饭菜打了一个喷嚏!
福管家的脸彻底黑了。
红袖知道自己惹祸了,忙缩着脖子,一溜烟跑出了花青染的房间。
福管家指着那些菜,道:“封公子,您看……”
封云起望了眼那些饭菜,发现有酒有肉很是不错,却……没有了吃的欲望。尤其是,一想到红袖那脏兮兮皱巴巴的小手帕和那个带着薄雾的喷嚏,他就觉得胃里一阵收缩。因此,直接道:“撤下吧。”
福管家应了声,便撤下了那些饭菜,口中还说道:“封公子稍等片刻,奴马上重新布菜。”福管家拎着食盒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让屋内恢复宁静。
寂静中,花青染开口道:“南一身上的伤,都好了。”
封云起垂眸看向胡颜:“她到底是谁?”
花青染诧异道:“你真的不记得?”
封云起如实回答哦:“我也觉得奇怪,人不可能突然之间丢失了十年的记忆。这其中……总觉得有些猫腻。”
花青染点了点头,道:“你猜她是谁?”
封云起道:“祭司吧?”
花青染目露赞许之色,道:“再加一个大字。”
封云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祭司?!胡颜竟然是大祭司?!他想起,一个月前,他曾站在台下,看着一身红衣的大祭司,手持神杖,脸覆雕刻着复古图形的银质面具,惊鸿一舞,为天下祈福。那是,他的内心是惊艳的。然,惊艳过后,也只是留下了四个字——装神弄鬼。
哦,不是一个月前,是十年前的一个月前。
封云起一直觉得,大祭司那样的人,离自己很远很远,不曾想,有一天,竟会将她抱进怀里。这种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心血澎湃,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胡颜的体内。一双大手,在胡颜的身上一摸,道:“兽兽好像出汗了。”
花青染也摸了摸胡颜是身体,却皱起了眉毛。他将手从被子里拿出,一股子血腥味便萦绕在鼻尖。指尖,有淡淡的粉。
封云起惊愕道:“兽兽流血了?!”一把掀开被子,发现她那淡色系的衣衫贴服在身上,就好像被汗水打湿了一样。掀开衣领一看,她想身体正在往外渗血!淡粉色的血!
封云起的眸子一缩,就要扯下胡颜的衣衫。
花青染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虽没说话,但其意已经十分明显。
封云起冷静下来,收回手,道:“她现在全身出血,那些伤口与笑面虎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是笑面虎的伤,转到了她的身上。”
花青染道:“她是祝巫一派的传人。只要……”眸光微闪,有痛楚划过,“肯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便能将他人的病痛吸食到自己身上。此中玄学,他人不懂。”
封云起皱眉看向曲南一,眸光不善地问:“若杀了源头,她会不会好?”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苦涩道:“她执意要救谁,上天入地,她也会去救。别人,挡不了。”
封云起转开目光,不再言语。
不多时,花青染动了下手指,道:“不如唤红袖过来,给阿颜脱下衣裳。若衣服贴在伤口上,明日要脱下衣裳,会撕开伤口。”
封云起道:“你说的红袖,就是那个丑东西吧?”
花青染点了点头。
封云起皱眉道:“换个人吧。爷看那个红袖有问题。你可打听好了她的出身?”
花青染诧异道:“此话怎讲?”
封云起呵呵一笑,懒洋洋地回道:“投怀送抱的方式有很多种,她想一头装进爷的怀里来,看似脑子有些拎不清,实则很多人只有在试探别人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再者,她刚才刻意留下这里不肯走,又冲着菜打喷嚏。你觉得,一个下人,就算再迷糊,会对着主子的饭菜打喷嚏?”
花青染刚脱离了疯魔蛊没多久,哪里会注意观察这些人之常情的细节。听封云起此言,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道:“依你所言,红袖……有异?”
封云起道:“爷就那么一说,也许是多心。你自己留个神就好,别哪天着了道。”
花青染点了点头,道:“她原是唐悠的丫头,被卖后,辗转到花家。父亲将她送来给我,想要逼我早日归家。”
封云起嗤笑道:“此事有些太过巧合。一个女奴,竟然兜兜转转地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