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被打得头偏到一边,那声音大得曲南一都颤了一下。他斜眼看向白子戚,冷飕飕地道:“手劲儿挺大啊。这是怎的,想强行侮辱不成,当着本官的面就要动手行凶?”
白子戚退出车厢,顺了顺长袖,冲着曲南一敛衽一礼,道:“情趣而已,大人多心了。”
曲南一站直身子,踱步到白子戚面前,似笑非笑道:“你强行掠了唐悠的丫头绿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欲做何事?如果这都是情趣的话,那么白茂才果然有着与众不同的癖好啊。”
白子戚静静而立,那斯文俊秀的样子,很难和刚才动手掴人的狠劲儿联系到一起。他回道:“子戚的个人喜好不便拿出来说道,倒是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追在子戚的车后,难道是放心不下车里的绿腰?若大人喜欢,只管明说,子戚不才,岂敢夺大人心头美?”这话说得够噎人了。白子戚在猜测,曲南一到底为何追来?若说是因为唐悠报案,那他这动作未免太快了一些。不过,既然他敢诬陷自己的癖好,那自己就敢顺杆爬,恶心他曲南一一下。
实际上,曲南一这人向来雷厉风行,他因误会怀疑白子戚与丢失女婴事件有关,便派人暗中盯着白子戚的动作。不想,竟得知他掠了一人,直奔艳山。与此同时,唐悠前来报案,说她家的绿腰不见了。
曲南一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带着众衙役,策马狂追白子戚。按理说,曲南一这一骑动静不小,白子戚和车夫应该能听见马蹄声,但绿腰和白子戚的动作也不小,绿腰又扯着脖子在哪里瞎叫,害得白子戚心绪不稳,车夫神经乱跳,这才没有注意到马蹄声。
待车夫发现曲南一等人时,却十分诡异地动不了了!这种感觉不太明显,仿佛只在弹指之间。可怕的却是,你不知道这个弹指之间到底过了多久。此刻,车夫也正泛着嘀咕。
曲南一听闻白子戚的话后,笑了。他说:“白茂才啊,本官的玩笑娱乐了本官,你的玩笑却令本官不悦,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哎,没办法啊,谁让我是官,你是民呢。”转身,绕着马车转了一圈,“说说吧,这天都黑了,你掠了绿腰想要为哪般啊?本官瞧着你这架势,是要杀人灭口啊。”
白子戚能说,自己是因为瞧绿腰不顺眼,就想让她消失吗?不能!因此,他一口咬定之前说过的话:“子戚见绿腰颇为顺眼,想与其夜游艳山。”似是想到什么,表露出惊讶之意,“子戚已然让人去告之唐小姐,难道那乞丐拿了赏钱跑了?哎,真是人心不古啊。”
曲南一笑吟吟地听着,点头道:“想不到,白茂才竟还有此雅兴。只是不知,为何绑了绿腰啊?这两情相悦,总不好动粗吧。若是动粗,不就变成了强辱民女?”
白子戚垂下眼皮,目光淡淡地扫向地面,毫无诚意地检讨道:“是子戚太过鲁莽。大人知道,绿腰有些痴傻,心性更是异于常人,若不绑了她,怕她会闹腾起来,伤到自己。”抬头,迎视曲南一的目光,“再者,大人,绿腰是奴,通货物,不算民女。此时只要唐大小姐不追究,曲大人就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曲南一与白子戚面对面而立,两个风格迥异的美男子之间暗潮汹涌,惊得众人不敢喘大气。风乍起,吹得火把摇曳而起,光影投到人的脸上,形如鬼魅。
李大壮心中哀嚎,不敢乱动,却还记挂着车厢里有一个弱女子,于是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为绿腰松绑。
绿腰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和表情。
李大壮轻叹一声,退出车厢。
绿腰活动了一下四肢,摸了摸浮肿起来的左脸,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看起来就不太善良。她扯了一下唇角,抬手掀开车帘,望向两个静静而立的男人,刻意粗着嗓子,装出憨傻的样子,呆呆地问:“你俩贴那么近,是要亲亲吗?”
曲南一和白子戚同时一愣,然后同时转头看向绿腰,又是一愣,再然后又同时向着对方的反方向退开一步。动作是如此的协调统一,就像经过了上百次的排练一样。
曲南一盯着绿腰看,那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灼亮的可怕。
绿腰暗自心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她眨了一下眼睛,细微地感觉了一下脸上的变化,这才发现,自己的黏贴在一起的左眼皮,竟被白子戚那孙子一巴掌拍开了!
可以想象,自己肿着左脸,瞪着一眼大一眼小的两只眼睛,顶着布满大块黑痣的鼻头,蓬松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站在众人前面的样子。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一只眼睛暴露了。这个时候,她可能就要感谢白子戚下手够重,不但打开了她故意黏贴在一起的眼皮,还将她的眼皮打得青肿了,眼白处更是隐见血丝。
曲南一觉得绿意的样子有几分怪异。那怪异中还透着一分摸不清的熟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也弄不明这份感觉到底可以归类到何处。只是,那眼睛……
绿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突然嗷呜一声扑向曲南一,尖声哭喊道:“大人,大人,他打我!把我的眼睛打坏了!我的眼珠子要掉出来啦!”
曲南一吓了一跳,忙闪身躲开,再也顾不得那点摸不清的熟悉感,只想躲得远远的。他边躲边安抚道:“绿腰,莫慌张,且等本官看看哈,没准儿白茂才这一巴掌,把你打漂亮了也说不定。”
绿腰不追了,站住,反问:“真的?”
曲南一站住,十分不想但又必须得回过头,看向绿腰的……额头,认真打量了好几眼后,态度中肯地点了点头,赞道:“果然漂亮了。”
绿腰欢喜,美滋滋地笑了。
曲南一盯着绿腰的额头,问:“绿腰,本官问你,你为何被白茂才绑在车里?可是自愿和他夜游艳山?”
白子戚不待绿腰回话,抢先道:“大人,绿腰是个傻的,你问她,如何能做了数?”
曲南一嗤笑一声,道:“傻?本官看绿腰可不傻,不然……”眼含不明意味地瞥了白子戚一眼,“也不会被某人盯上喽。”
白子戚无语了。
曲南一又对绿腰说:“绿腰,回答本官问话。”
绿腰乖巧地点了点头,用两只不同大小的眼睛看向白子戚,学着他笑时的样子,阴沉沉地笑了笑。说实话,绿腰现在的模样再配上这样的笑容,绝对比白子戚那笑杀伤力大多了。这不,吓得众衙役一起颤了颤,手中的火把更是抖了抖。
曲南一素来喜欢察言观色,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看向绿腰和白子戚,同样被绿腰的笑容所“折服”,暗道:此笑有违天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