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到了,整条徐家汇商业街都挂起了红灯笼,商家打出元旦大减价的广告,高音喇叭卖力地咆哮。
恒源高冷的门口依然有穿着阿玛尼戴着劳力士的人进进出出,当它更热闹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时装展。
肇飞宇不是没有雄心在这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名字,只是时候还没到,他在传媒行业算的上一个领头人,在商界却要收敛一些,魔都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物都有,你也许会遇见一个上海警备队指挥官的闺女,但人家却只当你是个过街老鼠,上流圈子里远不是肇飞宇那么清晰的脑子可以理得通的,像在上海这种排外情绪严重的地区,一个人要做出头可不是靠点臭钱就走得动的。
上海是个有趣的地方,它凝聚了中国各地的精英人物来到这里,所诞生的却是一个只对这部分人足够友好的圈子,商场不存在同情心,利益至上的世界冰冷无情,往里面陷进去的话,血肉之躯也要变得冰凉。
这个地方有着袁家的痕迹,袁崇烨年轻的时候在这里发迹,几十年后肇飞宇来到这个地方,面对繁华的商业街,内心的感慨不亚于袁崇烨当年,只是他们一个把目光放在了挣钱牟利上,一个却想吞下更庞大的东西。
他来这里是要去见一个在上海有些名气的阔少,人称蒙爷,年纪轻轻继承了死去的老爹一大笔财富,一个人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加上他在军区和政界都有些背景,就算是老一辈的人也没几个愿意得罪他。
肇飞宇还知道,这人性子古怪,嗜酒如命,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不是清醒的,要找到他只需要在徐家汇附近几家出名的酒吧逛一逛,就可以在一群女人的中间找到他。
酒吧这种地方,肇飞宇几乎没有去过,里面那个舞动着红男绿女的世界跟肇飞宇所接触到的世界格格不入,一踏进这里就感觉到到处都是腐朽低糜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头,点了根烟,进厕所换了身行头,跑到里面几间VIP房找人。
罗春虚把车子开上京津高速之后,易初嫣就琢磨着要把自己的消息告诉肇飞宇,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未免太不近人情,他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免不了心生愧疚。肇老先生再三强调这件事情只能暗中做,谁也不能告诉,要借着明昊的手腕把这一纸黑话交到袁崇烨手上,让袁崇烨对明家的不满有一个发泄的理由。
那个熟悉的号码本已经输了出来,最终易初嫣咬了咬牙,还是将那排号码删掉,换成了一条短信发给山猫,让他替自己看着肇飞宇,不要让他胡来。
车子停在了袁家大门附近,明昊安排好的人立刻过来拿过信封,在易初嫣的注视下把信件郑重其事地交给了袁家的管事,这个点袁崇烨应该还在京城,不到半天他就能看见这封信。
按照林晚庭的吩咐,话已经由她亲自带到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等待四大家族自己闹起来了,越是闹得不可开交,这局外的旁观者得利便越多,对肇飞宇是一件好事。
罗春虚在驾驶座回过头问她:“易小姐,接下来是要去吴家还是回林家?”
一个是“去”,另一个是“回”,亲近关系不言而喻,原本和肇家联姻了的吴家应该和肇飞宇更加亲近,但那是跟本家才有的关系,对于他这个外人而言并没有任何作用。易初嫣总说白帮了一个白眼狼,吴绍上位之后吴家反而跟肇飞宇离得更疏远了,对于这一点肇飞宇一直都不置一词,将来有一天那个人会明白到底应该帮谁,但现在他自己尚且迷茫,更没资格去说别人。
易初嫣看了一眼时间,带上一个寡淡的笑容,说:“哪儿也不去,带我到处转转吧,我来到京城之后还没好好看过呢!年关大路堵车,但小路总不至于还那么拥挤,我想去看看风景,当是散心吧!”
在上海的那几天太过惊心动魄,她可没想过要再回去体验一遍,面对着枪杆可不是令人舒适的一件事情,藏在魔都深处的几股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对付了一个焦苛而已,还没到可以沾沾自喜的程度。她现在手上拿着一张价值上亿的契约满世界跑,来到袁家门口哪也不去,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玄武雕像,感慨一声:“四大家族虎踞京城四个角落,分别霸占了四象的四个位置,这京城的风水给他们吃完了,可是要遭报应的。”
罗春虚启动了车子,平淡地回答她:“易小姐,能做出谋财害命这种勾当的人,是不会相信鬼神的,报应这种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穷人的自我安慰而已,这个世界上总有善和恶,不说恶人有恶报,但如果真的天下太平,四大家族早就该被摘掉。”
他活的时间比易初嫣长那么一些,丑陋的勾当自然也见得多了,四大家族放上台面的都是好看的东西,实际上这些存在本身都是归不到“善”那一类的,为了钱权在地下发生的事情只有已经看不见的人看得最清楚,光是在上海为了争一点分红和小小的地盘就差点闹出人命,更遑论一号店这么大一块饼,当初明苑到底是如何吃下来的,易初嫣还想象不出来。
此时在上海下只角的某个小镇,苏茫坐在一张看上去有些年代的餐桌旁,正在给一位鬓角发白的中年人斟酒,白彦也坐在旁边,中年人怀里抱着不安分的白晓晓,笑得很开心。
“苏茫,我五十多岁膝下无子,我就当你们夫妇是我的儿子和女儿,等时机成熟了,一号店该给谁还得给谁,不能让姓明的白白占了便宜。”
时间一晃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前的老店主把那间残破的一号店的地契和协议书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和白彦一般年轻的青年,如今已经头发灰白,被白晓晓喊作“爷爷”了。
常青这名字没带给他什么辉煌的经历,八年前明苑经手一号店后他就远离了北京,现在回来,是要了结了这些纠纷。
明苑的人不会跟到下只角来,这里的农民工很多,他们几个人换了身寻常的衣服就没人能找得到他们了,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明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来半步,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他却对家常菜颇为中意,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明苑不会来,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一路偷偷跟过来,一个穿着长风衣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进了这家小店,看了一眼四个人后就做到了这张桌子仅剩的一个座位上。
白彦的表情不太友好,“先生,这个位置不是给你留的。”
男人摘下帽子,镇定地说:“那就要问问店主的意思了。”
常青喝了一杯酒,脸色微红,说:“林霆,你跑得真远,我的人说你昨天还在********附近跟一个卖皮毛的人打听我的消息,今天居然就能回到这里来。你的能耐倒是不小,胆子也够大。”
林霆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店主尝过的酒,我能不能也喝一杯?”
常青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喝的恐怕不是一杯那么简单吧!”
林霆说:“没错,把一号店的实权给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坏处,林家和你祖上也有些渊源,你为什么要便宜了明苑,却不给我?”
苏茫不动声色地将酒瓶取走,朝林霆摇了摇头。
林霆说:“你如果不尽早做决定的话,处境恐怕不会太好。”
他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肇飞宇自然也可以,这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身边跟着那个姓蒙的年轻人。
一个乡下的小镇,一个总裁一个阔少站在门口,店里坐着的是一个几十亿身家的一个老人还有一个管理着国内最大信息网络的中年人,好大的一棵树,谁都想爬上去。
肇飞宇跟林霆说:“你别说,让蒙爷去跟他说。”
于是白彦和苏茫带着白晓晓,跟着肇飞宇出了门,肇飞宇给白彦点了根烟,问他:“身体好了没?能挨我一拳?”
苏茫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说:“肇总,这是我老师的决定,你不用来干涉。”
白彦走到她前头,挡在了她和肇飞宇中间,说:“这件事情我们两个人谈,你跟我来。”
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白彦理所当然地挨了肇飞宇结结实实的一拳头,他知道这一拳挨得不冤。肇飞宇好心让殷三虎帮他们一家人,没想到他们却偷偷摸摸地跟常青把殷门的一大帮人无声无息地带走了,要不是明家还没发现这件事情,早就派了人过来找茬,到时候殷三虎要怎么不自在,都得怪到他们几个人头上。
“说吧,初嫣在哪?”
白彦十分干脆地跟他说:“她很安全,但不在上海,下午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肇飞宇眉头蹙起,掐灭了烟,跟他说:“下不为例。”
他带着姓蒙的来找常青,不是觊觎所谓的一号店的实权,而是想让常青有个去处,蒙少他老爹当年也受过常青一点恩惠,安排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忍住不让明苑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时间一久明家自然要露出破绽。
交涉失败,常青我行我素,宁愿到处奔波也不要躲在上海这一隅之地,而且他收了一个很像他死去的初恋女友的年轻女子作为徒弟,要把自己跟前任店主学的那些东西都教给她,以后一号店的归属,已经十分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