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从枯黄的草地上迤逦直到远处，枯萎的草地和泥土中，满是鲜血和掉落的肌肤碎肉。
杜丽斯此刻头发蓬松，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无休无止的剧痛，令她的身体抖动如寒风中的草叶一般。
想昏迷过去，昏迷过去就可以不必忍受如此的疼痛，但是，偏偏昏迷不过去。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把她从昏迷中唤醒，心中的绝望和恐惧，伴随嘶哑无力的凄惨哀嚎，不时从口中发出。
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她后悔不该擅自去动王看上的女子，尤其那个女子是大康的无忧公主。
王从来不会饶恕任何人，何况是一个奴婢。
她此时，只希望王可以赐她速死，便是天大的恩德。
仲傲霜明白，此刻让她死去，对她而言，是一种幸福，她是活不了的，即便此刻把她放下来，她也不可能活下去。须弥王，是不会饶恕一个敢伤害他贵客的奴婢。
“嗖……”
同样的一声，一支羽箭从须弥军的手中射出，和仲傲霜的羽箭碰撞在一处。
相撞的两支羽箭，在杜丽斯的眼前放大，她听到了仲傲霜射箭的声音，也看到了仲傲霜的利箭，目中露出感激和解脱。
但是，她尊贵的王，射出的利箭，却是不肯让她如此容易地死去。
“王，奴婢该死，求王赐奴婢一死吧！”
声音嘶哑无力，此刻，她只想死。
仲傲霜紧紧地抿住唇，一连射出三支羽箭，但是三支羽箭，都被须弥军用箭阻挡了下来。
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羽箭，知道如果论骑射之术，绝不是须弥军的对手。
须弥军催马到了仲傲霜的面前，眯起眼睛看了仲傲霜片刻，深沉地笑道：“仲先生好箭法，只是违背了本王命令，冒犯公主殿下的奴婢，本王不曾饶恕，她便要把刑罚受完。”
一双剪水双瞳，似笑非笑盈盈地看着他，须弥军不由得把目光移开，不敢去迎接月婵娟的目光。
“来人，把这个贱奴带下去，拉远一些，让所有的人都明白，违背本王的命令，是何等下场。”
“遵命。”
拖着杜丽斯的人，催马向远处疾驰而去，仲傲霜见人走远，哀嚎之声也渐渐微弱，才放下了心事，对残忍阴毒的须弥王，有了新的认识。
“王爷是和犬戎还是柔然联合了呢？”
月婵娟知道须弥军不想面对她，关闭了窗户，轻声地问话。
须弥军狭长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紧紧地盯住马车的车窗：“何以见得本王要和犬戎或者柔然联合？”
“若不如此，就凭须弥部落，不足以击败大月支而安然无恙。”
须弥军傲然道：“那也未必，本王只是调动了一群野马，便令大月支的精兵丢盔卸甲，不战而逃。此战，大月支全军尽墨，就连公主殿下你，也成为本王的贵客。”
“然则王爷是要留下我给你做王妃，还是想用我来交换什么利益呢？”
月婵娟轻笑，她想须弥军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定是不想留下她在身边，还算是有理智。
“本王不是阿史那猎骄那个笨蛋，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断送自己的一切。”
“断送，也未必，若是他不归降大月支，昆弥部早晚会没落，甚至消失在沙漠中。如今昆弥部回到祖居之地，想必很快就昌盛起来。以一个人的尊严和臣服，换回整个部族的兴旺，阿史那猎骄，他会成为真正的雄鹰。”
须弥军微微撇嘴，他宁愿四处游荡，过居无定所不断迁徙的日子，也不愿意过阿史那猎骄那样，成为大月支奴仆的生活。
“可惜，如今的沙漠雄鹰，翅膀已经被折断，成为左贤王脚下的野鸡。”
须弥军的话，说的很重，月婵娟却是不甚同意：“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谁知道他日，王爷你是否也会改变主意，归附大月支呢？”
“本王宁愿一个人在草原雪山游荡，也不会归附大月支，去做棠梨孤的奴仆。”
须弥军傲然挺直了身躯，目光落在远处，这片自由的天地之间，才是他的家，他的归宿。
月婵娟笑道：“希望如此，若是真能如此，我也会钦佩你。”
须弥军的腰杆更加挺拔：“只要本王是须弥王一天，须弥部落便是自由的，无拘无束在天地之间游荡。”
月婵娟悠然神往，如须弥军这样的人，一生大半的时间是在马背上度过，自由自在的如风一般，若是能过如此的生活，是否也很美好？
推开车窗，凝望须弥军的身影，他也是高傲的，但更是自由的。
“须弥军，我很羡慕你的生活，天地之间的骄子，纵横草原、雪山、高原、沙漠，来去如风，如风一般的自由。”
须弥军正对上月婵娟的目光，心狠狠地颤抖起来，目光柔和起来，他很想伸出手，邀请月婵娟和他一起过如此自由自在的生活。
“公主可是也想过如此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吗？”
月婵娟摇摇头笑道：“便是我想，也是不可能的，何况人各有志，适合你的生活，未必适合我。”
须弥军的眸子忽然暗淡深沉下去，心中有隐隐的失落，她不愿意和他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凝望那双明亮的眼睛，他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
“你要用我去给须弥部落，换回何样的利益？”
须弥军的眸子蓦然冷了起来，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月婵娟一眼：“公主何必担心，无论到了何处，公主殿下都是贵客，没有人舍得伤害公主的。”
“未必，刚才不是就有人伤害了我吗？”
须弥军顿时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好一会才道：“公主就暂时留在须弥部，看看本王的须弥部，是如何生活的。公主既然喜欢本王这样的生活，本王便给公主一段如此的生活。”
“很好，多谢王爷，只是如此动荡不安的生活，有人承受不住。王爷想要的，不过是我，请王爷让呼不邪和其他的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