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这会儿在我的手里,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管怎么处理都不行。
白家人虎视眈眈,说什么我以血养浮屠,使它有了灵性,这会儿纵使大长老带走也无济于事,我百口莫辩,任由他们继续诬赖我。
我暗自凝声,只有浮屠所侍之主,或者以血供养过浮屠,才会让它有归属感,重新找上我。
现在我百口莫辩,大长老说他知道我心里焦灼,可也不能胡乱为之,我怎么解释都显得异常的苍白,大长老说如今带回浮屠也没有用了,它会害了更多的人。
“欢欢,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不想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以血供养浮屠,想要从它身上得到你母亲留下的印记,这出发点没错,可是欢欢,你这样会害了更多的人。”
大长老说一旦我以血养浮屠,它隔一段时间就会害一个人,我的血自然不够它维持下去,它需要更多的血。
我怔了一下,仓皇地看着大长老。
我把浮屠拿在手里,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的刺眼,我的心迟迟不曾安稳下来,按照大长老所说的,如果浮屠真的沾染了我的血,那又是在什么时候。
我并没有主动供养她,我的思绪开始慢慢转动,忽而想起那封神秘来信,里面的那张沾满鲜血的纸,难道说……
“为今之计,也只能由你看着浮屠了。”
大长老道,他面上不甘,可惜也没有办法了,浮屠自认了我开始便不会轻易被人带走,大长老也无计可施。
他轻叹一口气,说我要步了我母亲的后尘,他是想拦都拦不住的,他说了很多,临走的时候要我多多保重,他说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
“就如当年谨言一般,自己种下的恶果,当然要自己承受。”
“放心吧,我不会连累白家的。”
我咬牙,目送大长老离开,纵使他要整个白家都跟我画清关系,那又如何?
“欢欢,你真的……”
容言看向我,他想问我话,但是说了一半,突然对上我的眼睛,他便止住了话,我摇头,说我不曾做这样的事情。
容言却话锋一转,他说供养浮屠,没什么不好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临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刚好。”容言道,他的声音很冷。
这一刻,我忽而觉得他似乎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可如果这样,我会害了更多的人,容哥哥,我不想因为找自己的仇人,去害那些无辜的人。”
“齐珏本就该死,浮屠不要她的命,她也会死在那只小鬼手里,至于岑驹嘛,他罪有应得。”容言冷声道,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我说出岑驹的事情,他会生气也很正常,岑驹作恶多端,自然死不足惜。
但是接下来呢,浮屠还会要更多人的命,还会有更多的血,来染红这座塔。
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这是杀戮啊。
“事情都已经开始了,欢欢,你想自己结束时不可能的。”容言一直在逼迫我,我内心也起了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我去查探母亲在临死之前留下的那抹记忆。
我嘴唇干燥难耐,伸手抓紧了浮屠,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需要再往前一步,我就能知道,当年是谁杀了我父母,我就能知道这些年来,究竟是谁操控了我的人生。”
我咬着牙关说道,我恨呢,如果没有这个人的话,我这会儿或许跟父母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哪里需要承受这样的恶果。
我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是真的在恨,想起宋烟儿问我的话,是呢,真正的仇恨是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的。
我从烟儿手里接过刀,就着手臂割了一刀口子,鲜血一滴滴落下来,落在浮屠身上,犹如血色莲花一般,一朵朵绽放在塔身上。
忽而起的热度,我的手被烫了一下,可是这又如何,浮屠依旧在我的手里。
我闭上眼睛,感觉内心深处有人在呼唤我,那是一种着魔的声音,在敲打我的内心。
它低声喊着我的名字:欢欢……欢欢……白欢欢……
我猛地怔住,再去看,便清晰地看到了我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低声喃喃:“为侍主而死,是我此生的荣幸,只想侍主放过我年幼的女儿。”
“你背叛本座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有今天?”
我见着我母亲眼底露出惊恐的神色,才知道这个人定然是十分恐怖的,可是他是谁,留下一个背影,我看着母亲往前面爬,伸手想去握住父亲的手。
“司渺,来生我一定要比她更早遇见你。”
父亲早就已经死了,紧闭着双眼躺在母亲的身侧,她慢慢往前,挣扎着想要去抓父亲的手,她低声喃喃:“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人死如灯灭,那一瞬间,母亲彻底闭上了她的眸子,她的手刚好落在父亲的手上,紧紧地攥在一起。
我的泪水早就止不住了,在那一刻倾泻而下,我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面前的一切,那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就在我悲伤痛哭的时候,我看到了容言。
他进了这间屋子,第一次过来并不是来找我的,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随手捡了一个黑色的匣子离开。
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了,母亲生前的记忆就记录到这个地方。
“欢欢,醒过来,快醒过来。”
有人在叫我,我还沉浸在浮屠吞噬了我的母亲临死前的记忆里面,却不想再见到容言这张脸,我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
那个满手鲜血的男人,带我杀出白家重重包围的男人,又是怎么在路上将我弄丢的。
我一时哽咽,低声道:“容哥哥,当年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什么?”
我指了指脑袋:“被封印印刻起来的记忆,彻底解开了。”
容言脸色周边,可就是那么一瞬间,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他说当年他也是有苦衷的,我摇头,含着眼底的泪水:“当年你带我离开白家之前,去过一次暖阁对不起,在我父母快死之前,你拿走地上的那个盒子?”
“你都看到了?”容言冷声道,这一刻,我忽而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我点头,再去看他,容言说他也不必瞒着我这些,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你还记得城南医院下面,你们拿到的那个盒子么,那就是我当年带走的黑色木盒子,专门用来惩戒白家人的束魂盒。”容言低声道,他说白谨言擅自以血供养浮屠,早就被白家人不容,那些老不死的早就想着法子想要对付她了。
可惜白谨言天资聪颖,本事高超,并非谁都可以轻易近身。
“他们就想着用束魂匣,彻底断了你母亲转世的念头。”
“你的意思,我母亲的魂魄,与那女鬼一样,都被关在那个盒子里。”我低声道,容言点头,说是白谨言死之前,白家人将束魂匣提前放在暖阁里面,在白谨言死的时候便已经将她的魂魄困在那个黑色盒子里面。
我转头去看容言,这些事情他曾经都没有对我提起过,我沉声。
“容哥哥,你为什么又要把那个盒子,放在许家地盘,城南医院里呢?”
容言没有回答我的话。
“那你告诉我,当时又为什么要故意与我分开,多年之后,却又要来找我呢?”
我目光如炬,落在容言的身上,我想起来了当年的事情,他披荆斩棘带我离开白家,一身鲜血,我曾以为他会留我在身边,我也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记忆里,他直接将我丢弃在牌坊下面,在那个漆黑的雨夜,趁着我熟睡之际,彻底将我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