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樽的话音刚落,我便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夜樽挑眉看向我。
他明明知道古燃是朱雀玉魂,这是在逼他去死啊,我心底五味杂陈,这样的题目摆在古燃面前,他肯定会选择救白倾颜。
这样未免有些太卑鄙了,夜樽说这是给古燃自己做决断的,他空出一个空间,要我们先去外面。
我皱眉,隔着一堵破墙,我颤抖着身子:“你这跟谋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不是神,自然不需要清高,这是最好的办法,古燃成了玉魂便不会魂飞魄散,而白倾颜同样能够得以保存,这样不好吗?”夜樽皱眉。
他说这是目前而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说着残忍,其实还是要看我们怎么选择了。
“古燃肯定会选择帮助白倾颜,你不懂他。”我皱眉,夜樽说这就是古燃的选择,可是终究残忍。
我隔着那堵破损的墙壁,看着古燃将白倾颜抱在怀里,他轻声拂过白倾颜的白色毛,低声道:“我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魂飞魄散,我欠了你的,一如当年我上山,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一样。”
白倾颜靠在古燃的身上,安详地闭着双眼,古燃轻声道:“你对我很好,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气那个人,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我是朋友,是此生相交的朋友。”
我看着眼前这样的画面,心底不是滋味,萧如唤轻声跟我说:“不需要自责,走到这一步,是古燃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们就是刽子手,是我们在背后逼着他走的。”我低声道,人性的弱点就是这样,事情到了一个死胡同,又恰巧古燃需要做这样的选择,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怀着一颗沉重的心走进去,白倾颜一时半会都不会醒来,古燃摸着白倾颜的头发,对我说道:“谢谢。”
“她醒来之后,会直接入轮回,你且放心吧。”夜樽沉声道。
古燃点头,他看着我,也是只交一场,我皱眉,蓦地想起与他一起的日子,那样凶险的时候都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偏生是自己放弃了。
古燃抬头看我,他说他终究要先我一步走了,他笑了:“能走到这一步比我想象之中好得多,欢欢,往后切莫再任性让自己吃了苦头。”
我心底颤抖,手里攥着朱雀灵玉,本想着告诉他这件事情,可是话到嘴边,我自私地选择了隐瞒,古燃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一命还一命,谢谢你曾经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如今算是偿还了。”
古燃跟着夜樽进去,破宅子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我站在门外,局促不安。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抬头看萧如唤,“我那么自私,我为什么那么自私。”
我靠在萧如唤的身上,他伸手,摸摸我的脑袋,摇头要我不要自责。
古燃的话不就是在说着这一切么,我心底酸涩,却也知道这是之于他而言最好的选择,他这一生也该释然了。
小蛮从地上站起来,她已经恢复过来了,面色红润,比之前好得多,她看着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是浅浅地笑了。
肚子里的小鬼头忽而来了一句,他沉睡太久,都让我忘了:“小姐姐好可爱。”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她,白小蛮忽而伸手,落在我的肚子上,轻笑一声:“是个弟弟啊。”
“你能听得到他说话?”我诧异地看着白小蛮,她点头,却也只剩下萧如唤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吐槽什么,没来由觉得好笑。
白小蛮摸摸我的肚子,说早就想着要一个弟弟,没想到真的成真了,她眼眸含着一丝喜悦,说自己受了太多的苦,却也不会让弟弟重蹈覆辙。
我看着她,浅声道:“放心吧,不会再这样了。”
那扇门被打开来,夜樽手里拿着朱雀灵玉,原本暗沉的灵玉这会儿变得越发的鲜艳,那朱雀的模样倒是更好看的,他伸手递给我。
“得趁着魂魄散掉之前,将白倾颜送到地府。”夜樽轻声道,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皱眉,点头,古燃没有办法送白倾颜最后一程,我欠了他的,也得好好地看着白倾颜入了轮回,这才能安心。
夜樽说古燃死的时候,特别的安心,脸上噙着笑意,他问我他们是不是情人,我摇头,他们算是亲人吧,苦难之际能够相伴在彼此身边的,不是情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比情人还深的感情,愿意以性命相交的亲人。
再入轮回台,夜樽亲自将人带到地府,恰好萧如唤也要去找阎君,我只站在这边,看着彼岸花开红艳,看着那三途河畔,写满轮回传说的故事。
视线微微转动,落在那桥上的女子身上,小蛮走过来,轻声说了一句:“孟婆到现在还不明白,有些记忆,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掉的。”
忽而来的感慨,我抬头去看她,小蛮忽而笑道:“就跟你一样,就算忘掉了记忆,但是却也忘不掉人。”
小蛮说我在轮回里辗转,最后还是跟萧如唤一起,这便是轮回所割舍不开的。
“孟婆执拗,明明自己被那记忆所扰,却不想去追究,只以为是与别人错乱的记忆,却不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她与晏宗叔叔之间,终究不止隔了一条忘川。”白小蛮看着我。
我轻声道:“那么我与萧如唤之间,又隔了什么?”
小蛮说一切都会记起来的,只有自己记起来的记忆才是最真的,旁人就算怎么提醒那也没有用。
她转过头看我,轻声说了一句:“四象记忆,古家为朱雀,其余四个在记载上面分别是容家、金家和慕家,容家一脉以白虎为图腾,只是隐藏地好,没有几个人知道,金家一卦,不是北方金家,而是南疆偏僻的那一卦,为玄武所侍之家。而慕家则为青龙。”
白小蛮说这四象的图腾,在每个家族里面都有不一样的记载,所有的一切都是打乱的,并非一一相对。
“就比如古家而言,他只清楚本家是朱雀,记载上兴许写着金家为青龙也不一定。”小蛮说这是为了防止歹心之人用这四象图腾做坏事儿。
我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消化小蛮所说的一切,双儿是南疆偏僻那一卦的金家,她身上的图腾是玄武,难怪她的爷爷总是强调着身份。
小蛮说南疆金家,在早个一百年间就已经被灭掉了,北方金家不愿意提起他们,觉得他们才是金家的屈辱。
“实则不然,这才是身份象征,北方金家只是势力比较大,却没了这样金贵的身份,所以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寻找如何将图腾夺走的法子。”小蛮沉声,说北方金家这些年来用的办法可多。
我忽而觉得可笑,穷其一生也没有想出办法,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兴许双儿的爷爷也料到这一条路难走,才将她作为细作安插在湮骁的身边。
“是什么身份,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小蛮沉声,说那些家族就是太看重这个。
“那慕家呢?”我轻声道,小蛮说这一支慕家,与我早前遇上的灵异调查局的那个慕家又有不同。
“这个慕家,才是真正的获益者,能敲开他们的大门,可以说难上加难,更别说找出玉魂所在了。”白小蛮轻声道。
我皱眉,这条路的确难走,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萧如唤说的没错,我没有理由圣人般地要我自己停下来。
我目光所致,看着白倾颜一步步走向轮回台,心揪着难受,替古燃目睹眼前的这一切,轻声道一句,她很好,下一世便是富贵人家,安详一生的命运,父母极其宠爱她,像个公主一样,她也会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又爱着她,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微微勾起唇角,白小蛮说轮回之中,可以看到太多,希望白倾颜这一世能走的更好。
光芒泯灭,我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微微转过头来,孟婆的视线落在我们这边,她好似再看我,又好似在看我身后的人。
我忽而转头,却是什么都没有见着,对上孟婆那沧桑的眼神。
“走吧,去阎君殿里等。”小蛮轻声道,带我去了阎君那儿,可是刚走进一步,便听到男儿的哭声,那就是喝醉了酒才发出的声音,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皱眉,小蛮轻声:“晏宗叔叔,又哭了。”
我跟着进了大殿,才看到晏宗没有往日的威严,就跪在那儿,抱着一根烂木头,哭得像个泪人:“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一切的真相,却依旧不见我。”
阎君和萧如唤站在一旁,像是两根木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她明明都记起来了,为什么相顾的时候还装作不认识,真的要我跳入轮回台,她才肯看我一眼吗?”
晏宗的哭声,一下下敲击在心口,我忽而回想起,孟婆转身的时候,那个眼神,沧桑无比,或许她真的放下了,不愿意掺和到这场爱情纠葛里面。
“相思骨已经死了。”我沉声,从手里拿出那个双儿交给我的瓷瓶,递给晏宗,“她被封印在这里面,等到符咒消失,相思骨便再也不会出现。”
我对上他们诧异的目光,晏宗摇头:“就算她死了又怎么样……”
晏宗浑身颤抖,那是被爱所伤的模样,脚边还散落着一个酒坛子,他打了一个酒嗝,将那瓷瓶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