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人羽的惊呼中，闻人檀的身子瞬间透明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闻人羽上前想要将自己的法力过渡给他，闻人檀却没有要。
“就当是我欠你吧。我知道你牵挂你母亲，记恨着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恨我。”
“爹……”
“放心，死不了。”瞧着熊儿子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闻人檀的语气再一次轻松起来，“我得闭关一段时间了。夜宸，别忘了你的承诺。”
“哼！”剜了眼他，夜宸拥着我离开了。
他吹了个口哨，很快他的骨马便撒丫子来到了我们面前。两个人骑马回去，我忽然后怕起来：“闻人檀重伤，闻人羽这下不会更恨我了吧？”
“敢再来我就让他连鬼都没得做！”夜宸显然是还在气头上。
希望这熊孩子能想通。
走了两步，夜宸忽然又道：“笙笙，咱们还是别要孩子了。”
“怎么了？”
“跟讨债的一样。”他撇着嘴道。
我笑了起来，“你怕儿子跟闻人羽一样呀？”
“我会跟闻人檀一样没用么？”夜宸不服气的反问我，又将怀抱收紧了些，“我只是突然发现，有了孩子，就会有小鬼来跟我抢你了。”
“那是我们的孩子呀。你也吃醋？”
“只要是与你有关的，谁的醋都吃！”夜宸幼稚的像个孩子。
两个人回到长啸之地的时候，夜宸的贴身暗卫已经等在门口。见我们回来，他上前行礼：“禀君上，都办好了。”
夜宸微微颔首，示意他下去。
我有些好奇：“你让他去办什么啦？”
“把都幼薇丢去了地狱。”
“诶？闻人檀不是说放过她了吗？”
“保她一命，不是保她平安。”夜宸纠正着我，“我的女人也敢动？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放过她！”
“那闻人羽呢？你不会也留着后手吧？”
夜宸挑眉：“你不觉得让他每天守着因为他而修为大推的闻人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么？”
有道理！
闻人羽说到底还是只重感情的鬼，现在看到亲爹那副样子，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回去翻了下我爹给我留下的东西，找了不少补充法力的灵果与丹药，让立夏给闻人檀送过去了。
怎么说他在人间也没少帮我。
没几天后，我听说闻人羽辞官了。
那晚来刺杀我们的鬼并不是闻人羽派来的，他不过是浑水摸鱼。我和夜宸在长啸府住了两天后，决定继续回幽城去钓鱼执法。
夜宸不在的一天，大鱼没等到，闻人羽倒是又来了。
我第一时间叫来了护卫，他望着那将我围的水泄不通的长啸铁卫，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我不是来杀你的。”
“和上次一样来劫我的？”
他摇摇头：“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我觉得我们俩没什么好说的……我真不是你们家庭幸福的破坏者……”别说我这一世什么都不知道，就上一世我还是璐瑶之时，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我知道。”闻人羽微微颔首，一副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我只是想要来谢谢你送我爹的那些灵药。”
“我收到你的谢意了，你可以走了，不送！”我知道我怂，可我现在真是怕一个人见他。
闻人羽瞧着我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微微摇头：“作为谢礼，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些关于璐家灭门的事。既然如此，我走了。”
“慢着！”我下意识喊住了他，“你知道凶手是谁？”
闻人羽微笑：“我爹与夜君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你觉得我一个散修，能知道什么？”
他肯定知道什么！
挣扎了一把，我对侍卫们道：“你们退下。”
“夫人！”
“退下！”我坚持，“在外面去等着，我不会有事。”即使真的有危险，我也要知道璐家的事。
侍卫们拗不过我，只能领命退下。
路过闻人羽身边的时候，每一只鬼看向他的眼神都异常的锋利。想必我上次被闻人羽掳走过，夜宸没少训他们。
“看来一会儿等夜君回来了，这些侍卫又要受罚了。”闻人羽笑盈盈的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少搬动是非了！是我让他们退下的，夜宸那里我会跟他说清楚！再说了，我们家夜宸才不是是非不分的鬼呢！”
闻人羽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他一直等到所有的侍卫都退出去老远后，给我和他划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你爹怎么样了？”我问。
“你怎么还关心他？”
“也算是朋友啊，总该问问的。只是朋友哦，你不要再瞎想了！”我强调着。
闻人羽白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道懊悔：“用下你送来的药后，仅剩的修为已经稳固下来了。现在在闭关，只要不被偷袭，就不会有事。”
“那你不去守着他？万一被偷袭呢！”我记得闻人檀的仇家可还不少呢。
“那不正好没鬼管着我了？”闻人羽口是心非的反驳着。
“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你说重点，谁杀了我家那么多只鬼！”
“倪高轩。”他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我知道，他就是因此被通缉的。还有其他鬼是谁？”
“他是组织者，施法之后就上了通缉令，倪家也因此被墨渊大人一锅端了。”闻人羽话锋一转，“但当时参与这件事的，并不止他们家。”
“这我也知道。”现在根据夜宸查到的消息，韩家、宫家都参与了，甚至是布蕊家，也有嫌疑。
“那你知道还有夜家么？”闻人羽幽幽的开口问我。
我一窒，下意识的就给夜宸辩解：“你胡说什么！要真是与夜家有关，夜宸怎么会费心救我！”
闻人羽的嘴角闪过嘲讽：“你也看到他现在费心救你后得到什么了？整座幽城，以及当年璐家的所有财宝。甚至那黑狐令也在朝他招手了。”
“第一，黑狐令还没有下落，说不定被谁藏起来了呢！第二，幽城和璐家的东西，夜宸一个也没要过，全是留给我的！”
“可你是他的。”闻人羽强调着。
我盯着他，瞧着他脸上的嘲讽，下意识的问：“你不会是特地过来挑拨离间的吧？”
“我很闲吗？我可还要给我爹闭关护法的。”
“你知道吗？你爹上次来找我，说的话和你差不多，也是怀疑夜家。不对呀！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念了你爹的台词？你不应该撮合我和夜宸么？这样我和你爹就没戏了，你才开心呀！”
“我现在觉得你当我后娘也挺好的。”他的年纪比我不知道大多少，说出这番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乱的。
“你看，你比那都幼薇姿色要好，身家更是雄厚。关键是脑子还不怎么灵光，随便骗两下就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一个人。”
“你才傻呢！”我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故意损我呢。
“要不傻，你怎么能到现在还相信夜家是无辜的？”
“那你凭什么相信夜家就是参与者之一？”我反问，“凡事总得讲一个证据吧！”
“两位冥王的态度就是证据。”
我一愣，闻人羽继续道：“你该比谁都清楚，两位冥王与夜君的关系。夜君当年帮他们收拾了那么多世家，这份功劳与情谊是谁也抵挡不了的。而璐家向来都是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你自己说说，璐家与夜宸，在冥王心中哪个更重？”
的确，墨寒与墨渊坚持不告诉我凶手是谁，实在是太奇怪了。
诚如闻人羽所说，别说是没有当年他们三个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在里面，就是光一个长啸之地，就是璐家不能比的。
璐家倒了，幽城还是幽城。可长啸之地之所以是长啸之地，之所以能够镇压地狱，便是因为长啸府姓夜。
如果我是冥王，我也会选择保住夜宸。
保住夜宸，就能保住阴间不乱。
但……
“夜宸动璐家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是不信。
闻人羽看向我的眼神已经满是嫌弃了：“幽城藏着什么你不知道？滔天的财富与黑狐令，哪一样不是动机？更何况我听我爹说，长啸之地早就想吞并幽城了！”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夜宸与我早有婚约。只要我和他一结婚，这些东西都会是他的。”
“你确定你爹会给你？”闻人羽噙着一抹笑问我，“你爹或许会给你，但绝不会给夜宸的。他更不会允许幽城丧失主权，成为长啸之地的一部分！”
这倒是……
不不不！夜宸绝不会做这些的！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可眼下胶着的情形之下，的确只有夜宸是幕后者，才能解释一切。
因为是他，所以冥王会保他。
因此，璐家的事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翻案。也因为是他，所以查出来了倪高轩等鬼之后，还是对真正的凶手一无所知。
我顿时有些烦躁，闻人羽起身道：“我就说到这里了，你好自为之吧。要是不要夜宸了，给我来当后娘也挺好的。”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转性了，冲我挥了挥手，撤掉结界便走了。
侍卫长进来看了眼我，见我没事，才放心的退下。
夜宸没一会儿也回来了，显然是侍卫们怕我出事，去通知了他。
“他没伤你吧？”他刚落地便关切的问道。
我收起烦躁的思绪冲他摇了摇头：“没有。他就是来谢谢我给闻人檀送的药。”
“算他还有点良心！”夜宸上前牵着我坐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那是一块令牌，上端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狐狸。我看见一下子就乐了：“黑狐令做出来啦？”
夜宸颔首：“嗯，照着你画的图纸，仿制了一个。能召唤出来几只没什么用的地狱恶鬼，唬人没问题。”
“那就好！派个人把这送去幽城拍卖行卖了！”
这黑狐令自然是假的，但只要这个流传出去了，那些想从我身上打主意的鬼就没工夫管我了。
而且，他们都没见过黑狐令，这就更好办了！
“这东西就叫召唤令吧！找只修为低、但信得过的鬼去，假装自己急需另一样东西，才拍卖了这个！”
传闻黑狐令可以召唤忠心不二的璐家军，这东西上面有只黑狐狸、还能召唤地狱恶鬼，不就跟传说中的黑狐令一样么！
那些老鬼们铁定会以为自己发财了！
我想起拍卖会上将会出现的混乱就开心。
“早就安排好了，今日是给你先看一看。明日的拍卖会，去吗？”夜宸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我要是去了，却没认出来这个东西，有心细的老鬼说不定能察觉到有问题。倒不如让它平地起惊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夜宸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你真的不知道黑狐令的下落吗？”
他蓦然问，我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我看向他，他的眼中有着想要知道答案的期望：“为、为什么问这个？”
“你要是能想起来，找到了那东西咱们就送去冥宫，让墨寒头疼去。”他没有注意到我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
我咽了下口水，问：“我自己用不好吗？”
夜宸叹息一声：“你也看到璐家的下场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知道。”
“可那是我爹的……”我爹为了璐家军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我怎么能将他的心血就那么送出去！
“笙笙，那东西留着只会害了你。”
“可那是我爹留给我的……他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才会被杀的……我怎么能把东西再送出去？”
“笙笙……”
不是我自私贪心，是黑狐令这东西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我不管！黑狐令是我的！找不找的到都是我爹留给我的！谁也不给！你也不行！”
夜宸皱了眉头。
闻人檀与闻人羽说过的话在我的脑海里止不住的乱窜，我一点也不想相信，可是瞧着夜宸那坚定的神色，我就异常的难过。
见他还要说什么，我推开他把自己关回到了屋子里。
“笙笙！”他追到了门口，想要进来，又忍住了。
夜宸敲了敲门：“笙笙，你开一下门。”
我没有理他，一个人捂着头背靠着木门，想要将那些在我脑海里疯狂乱窜的话语全部扔出去。
不可能是夜宸的！
不可能的！
我发现尽管我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夜宸会是幕后者，但闻人檀与闻人羽说过的那些话，还是在我心间不听话的发了芽。
而夜宸今天让我将黑狐令拱手相让的话语，无疑是给这些猜忌浇了水。
好一会儿，站在门口的夜宸终于是让了步：“笙笙，你别生气了。你想要，咱们就自己留着，不给墨寒了。”
“是我留着！”我强调。
他还以为我是耍小孩心性，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好，都是笙笙的。等找到了黑狐令，就让它跟你的小金猪一样，每天都让你看见。”
这还差不多！
“可以开门了吧？笙笙？”他好脾气的哄着我。以前还是秦夜宸的时候总是这般，自打恢复了夜君的身份后，他性格中的霸道占了多数。
这样的好脾气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从前在人间与他经历的那些困难，顿时也没那么气了，起身打开了门。
他就站在门口，门一开就扑进来将我拥入了怀中。抱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笙笙，你真是越来越财迷了。”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我的，一分钱都不能便宜了别人！”
夜宸笑了下笑，顺着我的话道：“好！谁都不便宜！”
很快便是第二天的拍卖会，我没有去。夜宸派了暗卫去打探，我们就在城主府等消息。
幽城是冥界的经济之都，小型拍卖会一个月一次，中型拍卖会三个月一次，大型拍卖会一年一次。
小型的拍卖会一般都是冥界修士自己玩玩，中型和大型拍卖会则会有异界修士来。
拍卖会上的东西品质，一般也是拍卖会规模越大越好。但指不定有眼拙的鬼，将珍珠当了鱼目。要是运气好，也能在小型拍卖会上淘到不错的东西。
因此，有些身家的世家都会派鬼盯着每一场拍卖会，免得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今天这场虽然是中型拍卖会，但有那些世家的眼线在，我也不担心消息穿不出去。
和夜宸下棋等消息的时候闲聊，不知怎么就谈到了闻人羽。
“闻人羽去辞职的时候，墨渊气了半活。”夜宸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
我不解：“为什么？”
“轮回司司长掌管阴阳轮回，与审判司同为阴阳两界重中之重。闻人羽虽然法力不低，能力也有，但他的资历、人脉、背景都不是最理想的，远比不上当时与他同时竞争的那些世家子弟。”
“墨渊是看在闻人檀的面子上才给他当的司长？”我忽然想起闻人檀上次说起的话。
夜宸点点头：“有闻人檀的原因，但并不是全部。墨寒并不愿意阴阳两界的重要事务把握在世家手中，因此更倾向于启用没有背景的高级散修。闻人羽，是墨渊当时力排众议提拔上去的。但如今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轮回司的活又要全部落回到墨渊头上了。你说他能不气么？”
我已经能想象到墨渊此刻在轮回司忙得飞起的模样了。
想起墨渊的懒散，估计他这会儿活剐了闻人羽的心都有。
和夜宸两个人不厚道的笑着，在一旁烹茶的花开忽然叫了起来：“君上，有鬼闹事！”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远处升起了滚滚浓烟，那是拍卖行所在的地方。
“开始了。”夜宸的唇角微微勾起，拥着我静静的望着那里。
一道道烟火发出尖锐的声响窜入空中，在漆黑的夜幕下炸裂，开出行色各异的烟火来。
这是各世家潜伏在拍卖会的探子在发信号请求支援。
不需要我们多说什么，侍卫长便加紧了城主府的护卫，同时担忧的问我们：“君上、夫人，信号弹一出，各世家蜂拥而至，幽城恐怕不安全，不若两位先回长啸之地？”
“没去就没劲了。”我笑的合不拢嘴，“来的鬼越多越好呢！我幽城的进城费一个都别想少交！”
昨天晚上我就和夜宸去城主府的密室里将幽城的防护大阵加固了，有他在，除了我们和冥宫里的那几位，没有一只鬼可以不交过路费从幽城城楼上闯进来。
如今，自然是来的鬼越多越好，这趟浑水越搅越浑的好！
看着不少阴灵在那里都争夺了起来，我不由自主的嘟囔起来：“怎么还没有夜家的信号？”
话音未落，一声极为锐利的长啸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的在我耳边炸开。
那道最为耀眼的绿色闪光弹从空中飞起炸开，巍峨壮丽的长啸府宫殿便在天空之中显现出来，顿时便让所有世家信号的黯然失色。
“夫人去看看吗？”夜宸挑眉问我。
“去！当然去！戏要做全套的！”我摩拳擦掌，夜宸吹了个口哨，他的坐骑便嘶鸣一声来到了我们面前。
他带我坐上去，让侍卫长点齐了一队侍卫后，便带着我们朝拍卖会那里过去了。
还没靠近，我便能感受到阴灵们斗法彼此产生的法术余波。对于这些鬼，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拍卖会的规则是价高者得，那假的黑狐令我让夜家一个侍卫伪装过后，一定要拍下来，无论是多少钱。
当然，如果后面有鬼要来抢，就让他与对方打斗两下后，假装不敌丢下假黑狐令逃走。
侍卫肯定没办砸差事，如今这些鬼却还在哄抢，完全是她们贪心！
既然贪心了，就要为自己的贪心负责。
夜宸的坐骑叫乌骓，不亚于九幽红莲骨马。此刻乌骓驮着我们停在了空中，看着不远处大打出手的阴灵们不屑的打了响鼻。
周围的阴灵察觉到我们这里的强大气场，下意识的就将战场远离了我们。
此刻贪欲作祟，他们完全顾不上给夜宸见礼。
倒是下面的鬼群里蹿出来了一个侍卫，凭空在空中给夜宸跪下了：“君上，东西被抢走了！疑似是黑狐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