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一轮弯月高挂夜空,云层翻涌,遮住了皎洁的月光。地面上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耳边是战地刺耳的厮杀声,还有兵器相碰的铿锵声,繁杂入耳,带起血液的沸腾,成千上万的身穿铠甲的士兵各执一边,红黄相分离,这,是一个战场。
一个正浴血奋战的战场。
夏梵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个战场里,她像是一缕幽魂飘荡在其中,比如尖锐的兵器能够插过她的身体刺入另一名士兵的胸膛,她错愕,又不解。
战火连天,厮杀刺耳,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血染红了泥土,深埋三尺。
夏梵害怕了,这里宛若地狱一般的情景令人发寒。
难道插入腹部那一下她就死了吗?然后穿越了?这里是小说吗?
不,这不可能!那一下她计量过了,绝不致死。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境,快醒过来,醒过来就好。但无论是怎么闭眼睁眼,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士兵,她困在其中无法离开。
夏梵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冷静,如果是梦境,那么只要有人叫醒她就好了。连雪一定会知道的,她这么相信着。
而后,夏梵开始走动,身旁那些血腥残忍的一幕幕都被她用梦境的理由给强制压下去了,或许还会有恶心不适,她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随着感觉往前走,当真是像一个鬼魂一样穿过一个个人,当然,除非是真的躲不开,不然她绝不会主动穿过去,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像鬼。
在前方,有一个战斗最激烈的区域,骑在血汗宝马上的是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男人,面孔模糊一片,手握一柄长枪,反射着冷冽的青光,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那长枪所过之处带走了一众士兵的性命,所向披靡,然而,却有更多的士兵毫无畏惧的涌过来。
夏梵愣生生的看着那个人影,那种熟悉感再一次扑面而来。
这个人,是谁,这个梦境,太真实。
“王!敌方增援士兵即将压阵,我们,退吧!”
另一个同骑宝马的将士一路披靳斩棘匆匆忙忙赶过来,眉眼间是一片心若死灰。他甚至不敢告诉王,夫人已死。他无法想象王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的发狂。
“不能退!我毗沙没有胆小之辈!”
她听见,从战马上传来的那一把清冷却带着决绝的声音,带着昂然的斗志,绝不服输的信念。
“王!我们还有机会!只要等到粮草而至,我们就还有机会!”
夏梵从心底发出一个声音:快走,快走吧,活下去啊!
她不知道战马上的人是谁,但是她的心却紧紧牵连着,
男人没有听劝,仍然英勇无畏的杀着敌,但很快他的马被刺伤,前蹄跪倒在地上,马身侧摔,在马背上的人身手灵敏的一跃而下,并未伤及半分。
“王!”
“别说了!这战,不可退!我大毗沙决不会输!梵儿不会接受一个懦弱无能的夫君!”
“王!”将士嘶声大喊,“夫人,夫人早被那韦陀菩萨的奸贼给杀害了啊!”
还在浴血奋战的身影顿时僵住了,像是断了发条的木偶,而这一刻的停顿却是在战场上最致命的!
“快躲开啊!躲开!”夏梵拼命的喊着。
原来是一道寒光从背后袭来,那是一个抓住了机会的敌方小头领,挥舞着手里的利器,趁着男人片刻的失神,直冲而上。
夏梵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挡着了男人身前,然而那剑穿过了她,噗嗤一声剑入肉体。
“不-
排山倒海的血色弥漫眼前。
【娘亲,醒醒!快醒过来!娘亲!】
夏梵是被疼醒的,睁开眼,有些朦胧,视线一抹白,伸手摸了摸眼睛,湿润一片,她哭了吗?为何而哭?
“医生!医生呢?!小梵,别动!”
身旁传来连雪焦急的声音,放在眼睛的手别轻轻的抓了下来,夏梵才感受到了手背的刺痛,那里插着一个针头。
然而最疼的便是腹部那里,火辣辣的刺痛,正是把她唤醒的凶手。
“小梵,没事吧,疼不疼?医生很快就来!”
“水……”
嗓子像是火烧一般,温水润过之后夏梵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那么傻啊?如果不是我去叫你,你,你快要失血过多了知道吗!”
连雪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去找夏梵,根本不知道房间内的情景!当看到夏梵脸色惨白的闭着眼倒在地上,而地板洒着一滩血,腹部那里一片血红,连雪当场吓得心脏都停了,颤抖着手拨打了急救电话。
送至医院后她的手都还是颤抖着的,直到夏梵从手术室出来她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随后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着重说明最近不能喝太多水以及禁止情绪太大波动,就离开了。
夏梵面对上连雪担忧的目光的之后,才觉得后悔,她到底在干什么!拿着自己的身体去开玩笑,甚至不带犹豫的。
当真是被愤怒迷了眼!
“小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别问了,以后,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连雪对上了夏梵恳求的眼神,将所有的疑问都吞到肚子里,既然夏梵不愿意说,那么她便不问,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直到现在她仍然会后怕。
“没有下次了,我不想给你收尸!”连雪哭着喊道。
“好。”
夏梵笑了,但是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皱眉。把连雪惊得跳起,忙让夏梵好好的躺着,又仔仔细细的将打着点滴的手调整姿势,免得血液倒流,刚刚可是差一点就回流了!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伤口有些感染,夏梵仍然发着低烧,精神萎靡,于她被勒令要求住院一个星期,而自从那天起,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在没有出现过,在没人的时候夏梵曾经仔仔细细的看过自己的肚子,平坦光洁,除了那一条丑陋得如同蜈蚣一样的伤口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凸起。
那么,是消失了吗?
会这么轻易的消失了吗?
夏梵不敢确定,只能自欺欺人的认定了这个鬼胎消失了。
当晚,是夏梵在医院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就可以出院,肚子的伤口从一开始的疼痛发炎恶化逐渐变成了微微有些发痒,就连医生都啧啧叹奇能恢复得这么好。
因着在医院有过不好的经历,这几日夏梵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一次都是完全累到不行才睡过去一会,然而在今晚,从八点开始眼皮子就在打架,抵抗不住睡意,夏梵沉沉睡去。
白色的病房内,渐渐的聚起了一些雾气,玻璃窗上都起了朦胧的霜,窗外的景色看不真切,突地,一张巨大的脸出现在窗口。
这张脸没有鼻子眉毛,只有两个如乒乓球大小的巨眼,没有眼白,一片黑色,一张嘴大得不可思议,从颚骨边缘开裂,下唇抱着上唇,丑陋至极。
只见它的眼滴溜溜的盯着病房内的人,半响,消失了。
滴答滴答。
秒针很有规律的运转声。
一下,一下,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睡梦中的夏梵皱起了眉,那些细小微乎其微的说话声像是耳旁聚集着几百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别吵了!别说了!
白影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小小的病房内不消片刻便堵的水泄不通,满满当当的都是白影,然而夏梵的床边一米内却为真空地带,每一个白影都伸长了手想要触摸床上的人,却像被什么给抵挡住了。
全阴命格的人,碰巧血气外流,阳气不足,身居阴气旺盛的地方,就好似一盘做好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摆在你的面前。
但它们不敢靠近,有个很强大的同类在周边制止它们,但碍于食物太过鲜美,它们也不愿意离去,每晚就这么徘徊在床前把病房都塞满,直至天明才离开。
然而今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关着的门打开了,冷风灌了进来,拥挤的白影像是被利剑从中间劈开退缩两边。
一道庞大的黑影慢慢的挤了进来。
赫然是那窗外的人脸!
它没有腿,下身就是一团聚着的黑气,拖拽着庞大的身躯前进,每走一步一个白影就消失了,那双如鹰抓般的手直接拽过距离最近的白影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啃咬着,像是吃糖豆一般。
很快它来到了夏梵的床前,那双没有眼白的鬼眼似是闪过贪婪,一只鬼爪就要朝着床上人的心脏抓去。
【什么东西!】
沉寂在腹部的鬼胎一瞬惊醒。
“吃,吃……”黑影巨大的嘴里蹦出几个字。
【走开!不许吃我的娘亲!快走开!】鬼胎的语气还很虚弱,却倔强如斯。
黑影没有理会,或许鬼胎很强,但就对一般鬼魂而言而已,于它构成不了多大危险,顶多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气息非常可怖。就在鬼爪要直取夏梵心脏的时候,一阵红光自脖子上的血丝玉发出,将黑影生生的打退三分,黑影消失在原地,那些白影也接连着一个个消失。
病房再次恢复平静。
【爹爹?呜呜呜,爹爹你为何不出现,娘亲很疼,娘亲不喜欢宝宝……】
慢慢的,哽咽的抽泣声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