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南洁终于不像白天一样缄默了,可能是因为沐归影的到来,也不用担心会麻烦她了。
“影姐姐,你不要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我不想麻烦你们的。”
“咱们两个谁跟谁啊,你还说什么麻烦,以后我们没准还能成亲家呢。”沐归影躺在南洁的身边调笑道,但是很显然,南洁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情。
两个人躺在一起,可是各怀心事,南洁其实不想让沐归影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沐归影则是一直想着知道的更彻底,想要在根本上帮助南洁,她知道症结就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回家的幽浪,如果将这个问题解决了的话,应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吧。
沐归影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南洁的手并抓住,然后扭过头跟她说:“别怕,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南洁怔怔的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充满迷茫,这种安全,这种不害怕,她不知道谁可以给她了。
第二天的时候,沐归影就叫人传话,让白安从宫中挑选了一批比较可靠的宫女送到了幽王府,又让他亲自安排了一些能够做的好家丁的人选,送到了幽王府上。
在整个过程中,南洁都像一个木头一样,呆呆的坐在门口,看着这些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丝表情。
这时候的南洁根本就不像南洁了,沐归影偶尔会看她一眼,她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赶紧将幽浪找回来。
这件事就要交给南宫璃去做了,她不知道到哪里能找到幽浪。因为沐归影怀有身孕的原因,南宫璃并没有让她跟着,自己单枪匹马地出门去了,出去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们一定不要出幽王府。
一脸颓然的南洁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沐归影就拉着环芷,让她来指派这些人,总归是南洁身边的人,这件事由她来做的话,应该不会偏离南洁的心意吧。
秋兰还没回来,南宫璃就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喝的烂醉的中年男人,南洁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眼睛又黯淡地瞟向别处了,因为南洁的这个动作,沐归影以为南宫璃带回的人不是幽浪。
“你怎么带了个醉汉回来?幽浪呢?”
“这就是。”南宫璃的回答简短有力而无可辩驳。
沐归影惊呆了,眼前的这个醉汉会是幽浪?在她的印象里,就算是幽浪不喜打扮,但也总归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子,即使易容了的话,他自身的气质也还在啊。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十分涣散,甚至嘴角还淌着些许的口水,手脚也不干净,像是在那里摔倒了一样,衣服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破洞,有的地方还沾着泥巴,一眼看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喝醉了的乞丐,根本跟一个意气风发的王爷扯不上半点关系。
“回屋再说吧。”沐归影尽管惊讶着,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知道幽浪。
到了房间里之后,环芷就端来了水和毛巾,放在了幽浪的面前,以往都是南洁帮他撕去伪装,然后清理他的脸,可是这次南洁却没有动。
沐归影仔细看着幽浪,南宫璃在帮他撕面具。这面具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撕下来过了,脸上的皮肤都快和面具融为一体了,往下撕的时候,幽浪的脸皮好像也在跟着往下掉似的,看着让人极其难受。
“他这是很久都没有撕面具了吗?”沐归影问道。
“别说这面具了,就连身上的衣服大概也很久都没有换过了吧。”南宫璃冷冷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沐归影不解地问道。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南洁开了口:“他很长时间都这样了。”
沐归影摇晃着幽浪,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南宫璃却说:“别晃了,他不会清醒过来的,他喝醉了,恐怕要睡醒了才能醒过来。”沐归影伸出的手就这样收了回来。
沐归影忽然明白了南洁心中的症结是什么,不是那些作恶的奴才,也不是家里缺少的钱粮,更不是因为幽浪不回家,这症结是幽浪本身,幽浪已经不是以前的幽浪了,南洁也不是以前的南洁了,所以是那么的不快乐。
沐归影等了一天,等到傍晚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秋兰去帮环芷的忙,打理府上一些琐事,沐归影就坐在房间中陪着南洁等着幽浪醒过来。
南宫璃已经将幽浪脸上的面具全部都取下去了,有的地方因为长时间佩戴这个不透气的面具已经发生了溃烂,有些地方的皮肤变得有些透明,血丝都隐约可见。
整个下午,太阳缓缓地走着,南洁就坐在椅子上痴痴的看着幽浪的脸,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偶尔沐归影问她什么,她也是嗯啊就过去了,沐归影知道她心里难过,或许应该用悲哀形容更加贴切吧,因为这样,沐归影也不说话了,就在一边默默地拉着南洁的手,陪着她一起等着幽浪醒过来。
或许是落日的余晖照耀到了幽浪的眼睛,或许是睡得久了,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幽浪的眼睛终于慢慢地睁开来,刚一睁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脸上感觉斯拉斯拉地疼痛,还十分清凉,慌张的幽浪噌地一下就从窗边的塌上坐了起来,双手摸着自己的脸,不碰还好,这一碰,原本没有破的地方也破了一些。
幽浪警觉地看着眼前的景物,看到了南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家里。
“我怎么会在家里?”幽浪问出这一句之后,猛的回头一看,外面居然是白天,然后看着南洁说道:“你疯了吗?现在可是白天,你怎么把我带回来了?”张口就是一句责怪的话,也丝毫没有注意身边的沐归影。
“幽浪,不是南洁将你找回来的,是我,你还认得我吗?”沐归影面色凝重地坐在那里说道。
“呃……参见娘娘。”幽浪晃晃悠悠地给沐归影施礼。
“免礼吧。”沐归影皱着眉头说道,“坐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幽浪没有说话重重地坐在了后面的榻上,南洁看着幽浪这个样子不忍直视,眼睛酸涩不已,看向了一旁。
“你能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么?是南宫璃帮我找你回来的,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满身的酒气,喊都喊不醒,身上又都是泥巴,这是怎么回事?”沐归影问。
“我还能怎样,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怎么我想喝点酒也不可以了吗?”幽浪反问道。
“没人说你是废人,你何必贬低自己?”
“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连钱都要向自己的女人要,甚至还保护不了她,连家都不能回。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幽浪很悲观地低下了头,低声呜咽着。
南洁也哭了:“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做不了什么,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幽浪大哥,你有武功,怎么保护不了我?是你自己非要那么想的。”
两人越说越难过,沐归影对着幽浪说道:“你不用这么悲观,很快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大家的视野里了,你还是幽王爷,南洁还是幸福的幽王妃,再也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你再等等好吗?”
幽浪抬起头问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已经向皇上说了要建造烈士纪念碑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做就相当于承认了北辰旧人的存在地位,以后再也不会因为是北辰旧人的事情而担忧了。”
幽浪听到这样的消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只见他像个小孩子似的走向南洁,蹲在地上,抱着南洁的腿抽泣着说道:“洁儿,你听到了吗?以后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过幸福的生活了,再也没有人敢对你指指点点了。”
南洁强忍着的泪水还是在这一瞬间奔出了眼眶,原本压抑着的心情也在瞬间爆发了。
“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怪过你,一直都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啊,就算是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也还是爱你,可是这段时间你颓废的样子真是让我不知所措你知道吗?”
“对不起,对不起洁儿,等以后我恢复了身份,我再也不会这样颓废了,我要带你去买最好看的花灯,去买你最喜欢的胭脂好不好?”
南洁不在说话,闭上眼睛任眼泪从脸上汹涌地流出,流在幽浪的头顶上。
这两人正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夜玄凌来了,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愣是没认出来是谁,因为夜玄凌穿了一个超大的夜行衣斗篷,脸深深地埋在帽子里,不抬头可不是看不出来是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