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依稀记得,那一尊漂亮的玉雕,亲昵的姿势。
她的脸,又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眸光也渐渐变得格外温情了。
娇羞美丽的神态,令文执的目光有些移不开了。
明溪感受到了文执炙热的目光,抬起头来,回报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文执见她笑靥如花,心头的喜悦之情,愈发使他显得容光焕发。
他的画笔,舞动得越发快了起来。
良久,一幅丹青便成了。
只见画上的女子,身姿玲珑,衣带飘飞,眸光若水,脉脉含情,一抹笑意,仿佛盛满了月色的清辉,明媚而温润,又仿佛是春天里绽开的第一朵花儿,清新而柔美。
明溪看了又看画上的女子,方道:“文执,你画的真美。”
文执笑道:“我也觉得我画得挺美的。
我嘛,你知道的,我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
明溪嗔道:“你啊,又在自夸了!”
文执格外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质疑我的眼光?可别啊,质疑我就算了,可不要贬低你自己啊!何况,我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明溪心虚地闭上了嘴。
眼看着天色即将暗了。
透过里间的小窗向外望去,可以见到远天的霞光,给大地添上了柔和的静谧。
水光,也渐渐迷离起来了。
明溪说道:“文执,我得回去了。
不如——”
“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明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文执打断了。
他是希望她留下来的。
而他,也想多陪陪她。
可是,前些日子在南汜的时候,那样多的人,都在她身边转圈圈。
他自然是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和她的。
他的声音,又变成了淡淡的。
明溪笑道:“我也想要你陪着我,不过,我太晚了不回去,瑞姨总会担心的。
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卡其王宫吧!”
文执像个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一般,沮丧地说道:“不要。”
明溪见他这个样子,益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王宫里又没有什么东西会吃了你!对了,之前在南汜你还说了要陪我一起来卡其王宫的呢!我不管,你跟我一起回卡其宫去。”
文执低声道:“好,我陪你去卡其宫。”
文执说完,便将墨迹已经干了的画卷了起来,自己收在了袖间。
暮色渐渐浓了。
二人出了画舫,便往卡其宫赶。
一路上,华灯渐渐初上。
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地少了。
热热闹闹的夜市,此刻还没有什么人。
只有馥郁的芬芳,飘得很远。
文执似乎又想用灵力走捷径了,明溪止住了他,道:“这里离卡其宫又不远,我们走过去就好了,犯不着用瞬移的法子。”
文执只得作罢。
走了好一会儿,二人方才到了卡其宫。
宫人们认出了明溪,便将二人往里面迎。
明溪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瑞姨正在张望着,见到是明溪回来了,笑道:“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云妃过来找你找了好几回呢!是去哪儿啦,怎么回得这样晚?”
明溪笑道:“瑞姨你别担心,我在卡维尔玩儿了一天呢!我也给信您了啊!”
明溪笑着走进院子,瑞姨这才看见了文执,方笑道:“文先生也来了?”
文执笑道:“瑞姨好。”
瑞姨见明溪神色欣喜,想说出来的话,又止住了。
只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又妥帖地斟了茶。
瑞姨方问道:“你们可用过晚膳了?”
明溪摇摇头,又道:“瑞姨,我记得从前宫里,做菜最好吃的,是章姨的厨子老邬伯伯。
如今,他可还在宫里?”
瑞姨笑道:“在呢!现在云妃那处当值,今儿个云妃还问我要不要把老邬叫过来给你做饭吃呢!我这就去请。”
文执止住道:“这么晚了,不如我来做给你们俩吃吧!”
明溪咂舌道:“文执,你、你会做菜?”
文执挑眉道:“当然了,我曾经在卡维尔待了一百多年呢!最拿手的便是卡其菜了!”
明溪将信将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道:“那行,你去做吧!我和瑞姨坐着喝会儿茶。
你要不要我们帮忙?”
文执笑道:“不必了,你们坐会儿,聊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宫里,还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虽然有几年没在回到这里来了,可是,这里的一应器物、室内陈设,皆还是当年自己离开时的模样。
明溪忽然有点儿感慨,道:“瑞姨,你还记得,从前在这里的日子吗?”
瑞姨笑道:“我自然是记得的,我甚至还记得,有一回,我打了你。
从此以后,你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明溪柔柔笑道:“是啊,那时,我也记得。
现在想想,我若是再早慧些,也许现如今,便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瑞姨笑道:“阿弥,那些过去的事情,你别总是念叨。
过去就是过去,你再怎么念叨,可不是也回不去了吗?再说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总归,是比那几年担惊受怕的时候,要好的多了。”
明溪听得瑞姨说“担惊受怕”,心下不免戚戚然。
也许,刚才自己没有回来的时候,她也在担心吧!毕竟,自己从小长在她的身边,不管怎么样,她总会为自己担心。
明溪轻轻握住了瑞姨的手,笑道:“瑞姨,以后,莫要再为我担心了。
阿弥不再是那个只会哭的小孩子了。
阿弥长大了。”
瑞姨的手,轻轻搭在明溪的肩膀上,看着她极美的容颜,心中的担忧,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瑞姨的眼睛里,散发着流动的光彩,笑道:“阿弥,你比你母亲还要美上几分呢!”
明溪道:“那是,在您心里,阿弥就是最美最美的了!”
瑞姨的眼睛里的光彩,忽然暗了几分,她沉声道:“阿弥,这位文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溪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甜蜜的微笑,低声道:“瑞姨,我和他,彼此相爱。”
瑞姨忽然叹了口气,道:“阿弥,我还是担心你。”
明溪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平静了,她不解道:“瑞姨,你在担心什么?”
瑞姨低声道:“阿弥,你要知道,这男人的心,总是瞬息变化的。
何况,你才多少岁,而他又已经活了多少年了?你对他的了解,仅仅只是冰山之上,小的不能再小的一粒冰渣子。
你的年纪,在他面前,便是一张白纸。
阿弥,我见过太多被男人毁掉的女子了。
所以,你一定不能重蹈那些人的覆辙。”
明溪低声道:“瑞姨,文执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瑞姨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只问道:“明溪,十年之前,你觉得你的叶叔叔,你的三哥,是怎样的人呢?”
明溪默然。
瑞姨又说道:“阿弥,从来人心二字,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
明溪低声问道:“那瑞姨的意思是?”
瑞姨柔声道:“傻孩子,你别会错了意。
我对你说这些话,也是想让你凡事留个心眼。
莫要太轻信了他人才是。
另外,今日文先生既然来了,我便给你把把关吧!我也知道,你对他的情意,是最最真的了。”
明溪低声道:“瑞姨,你可莫要为难他。”
瑞姨笑道:“才什么时候,你胳膊肘便往外拐了!”
明溪低头,不再言语。
屋内的灯火,闪闪烁烁,仿佛在静静听着二人的谈话,又仿佛在慵懒地伸着懒腰。
明明灭灭的,灯光里,人心,都不由得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