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汜山一百八十一峰,仍旧是满目苍翠,风景秀美。
但是这里的天气,更接近深秋。
天色渐渐暗了。
在一个幽深的山谷里,有这样一幅奇异的画:
青褐色祭司长袍的少年,墨发如飞,眼中带着深沉的怒意。
这少年眉目并不出色,但格外抢眼睛的是他的那一对大耳朵,耳垂很大,耳朵也很大,像两朵花儿一样挂在他的肩上。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来,这是个土佗人。
立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穿云纹装饰的墨绿色衣衫的少年,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子。
可以看出女子身着素衣,素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扬着。
身着墨绿色衣衫的少年,额上隐隐冒汗。
似乎,内心充满了煎熬。
这无疑便是凌骁、文执和明溪三人了。
凌骁道:“你们俩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何况,你一个人呢?文执,你又何苦呢?把这个凡人交给我吧,念在你认识我叔叔多年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
把她交给我,然后你就回到你的微雨宫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文执哈哈大笑,厉声道:“凌崖都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么?主上念及当年的你是凌川祭司看重的孩子,念及你自幼孤苦,念及你年龄尚幼,念及你一身修为或许可以重振祭司一族,所以不曾令你堕入轮回,可是你呢,你是怎样对待对你宽宥之人,怎样对待对你寄予厚望的凌川的呢?”
凌骁冷声答道:“我怎么样待他们,那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何相干?我只知道,当年的沐云顶,赶走我叔叔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难过。
这许多年来,我内心深切的恨意,都不曾平息。
如果我自己没有能力让我自己过得痛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怎么执迷不悟了,我不过是想着对得起自己的内心罢了。
文执,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保不齐,我便出手伤了你,你可别怨我,是你自己,非要阻拦我。”
文执无奈叹息道:“你要如何,才会觉得好受一点呢,凌骁?我知道,这一切的问题,只是出在凌崖那里。
你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凌骁道:“我要的结果,很简单。
我只要这个凡人,为我的叔叔偿命。”
文执道:“你若执意非要如此,我无话可说。
我会转告尚枝,从此,祭司一族,再无凌骁。”
凌骁道:“你这是想要和我打一场么?我可说在前头,若是我手劲儿太大了让你挫骨扬灰了,你在阴司里头,可别告我的状。”
文执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女子,淡淡道:“来吧。”
一时,罡风大作,飞沙漫天。
一道灵障,将这里与世隔绝。
霖幻和圣黎一前一后地踏进了浣夏居。
霖幻轻声道:“仙子也劳累多时了,霖幻这时还前来打扰,实在是抱歉得很。”
雪尘微微笑道:“昔年百花节匆匆一别,便再也无缘会着公主了。
而今公主也已经挑起空海的大任了。
想来,真是时光荏苒。
圣黎神上,您也来了。”
圣黎微微颔首。
雪尘又道:“二位前来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霖幻方不好意思道:“我来伊家大宅,是想求仙子一件事情。”
雪尘道:“什么事啊,还用得着求?你只管说便是了。”
圣黎方才说道:“我听流川说,往后在落雪城,他便住在这伊家大宅了,这可是真的?”
雪尘道:“确有其事,君上把伊家大宅的老人都留下来了呢!”
霖幻方才说道:“仙子,我想求您将伊家宅子里的浣夏居和镂玉雕花楼两处地方给我。
不知仙子可不可以答应?”
雪尘笑道:“原来是为这事。
你们俩也是知道的,当年阿措哥哥是在雪颜阁长大,与君上交情深厚。
此番来这里,君上一拖再拖,也是为了他。
君上最为在乎的,便是这宅子了,临走前,还托我好好看管这里。
当然,这是君上的意思。
奈何雪尘也做不得主,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不会动的。
二位想要,只管去雪颜阁会会流川便是了。
公主与阿措哥哥,兄妹情深,君上想必是必不会为难的。”
霖幻听到雪尘如此说,便低声说道:“多谢仙子告知。
仙子劳心劳力,还请早些安歇。
我们便告辞了。”
雪尘道:“二位慢走,我便不送了。”
不多时,二人便走在铜雀小镇上了。
圣黎道:“自倾走后,我这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霖幻笑道:“你又说呆话了,昔年雪颜倾与我们往来并不多,从前几千几万年都不曾来过这里你怎么都不感慨呢?!反倒是这才不过两三年而已。
不过,呆子,这两三年功夫,铜雀的变化,还真抵得上千儿万年呢!”
圣黎四下里看了看,方道:“确实如此,这里之前倒有些祭司的,现如今却是没有了。”
霖幻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圣黎忙问道:“怎么呢,幻儿?”
好一会儿霖幻方才缓过神来,霖幻道:“真是奇怪,怎地打了这样大的一个喷嚏?难道是明……”
圣黎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你别说,仔细听——”
二人站在风雪里,凝神细听。
只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有节奏地传过来。
声音十分微弱,却震动的十分清晰。
大约每十二个声音之后,有一声短暂的停顿。
之后,又是十二声。
霖幻压低了声音,道:“真是奇怪,怎么十二声之后有一声停顿?这是什么声音啊?!”
霖幻同文执接触不多,自然不晓得这声音是什么。
可是,圣黎很清楚,这是文执独有的求救声。
那是历代微雨神主特有的武器,木花地铃与灵障撞击的声音。
十二声求救,是最高的级别了。
恐怕,文执凶多吉少。
圣黎低声道:“怕是文执,遇上大麻烦了。”
霖幻道:“啊,我们要如何去救主上和他?”
这时,九弥突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九弥道:“圣黎,你可听到了?文执,怕是在极险极显的境遇里了。
这小子,真是难得生逢险境啊!”
圣黎道:“先生不去救他吗?”
九弥道:“这小子,最缺的就是这种情况的历练了。
救他干嘛?你们也不许去救。”
霖幻担心道:“可是主上同文执在一起啊!”
九弥笑道:“这个你无需担心,我来之前已经算了一算,他二人必是无虞的。
你们俩放心就是。
霖幻丫头,你为何要向流川索要镂玉雕花楼,可是伊措同你说了什么?”
霖幻道:“阿措曾对我说过,要我无论如何,保住镂玉雕花楼,而且他说,除却伊家后人,外人,不允许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先生莫非知晓?”
文执笑道:“轮回里走了一遭,倒也知晓了一些趣事。
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九弥像个孩子般凑近霖幻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
圣黎道:“先生什么事,何须这么神秘!”
九弥高深莫测地笑道:“莫急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走,咱们一道去会会流川。”
雪颜川的道路上,除了风雪,便是这两男一女三人了。
流川仍旧在雪颜阁里,逗弄着伊清。
雪萝则走近了雪颜阁。
那些侍者,依然挡住了他。
流川挥挥手,示意放她进来。
她穿着一身的黑色的裙子,袖口,有黑色的薄纱。
这是雪族的女子特有的孝服。
她的眼眶,红红的。
她刚一进来,便见到流川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