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2010年去世的,他死在红坪镇红花村,那是个神农架附近的小村庄,白云深处,很美的地方。
按爷爷的遗嘱,他把遗体就埋葬在红花村,没有火化,也没有运回北京。
我在4年前去红花村参加了爷爷的葬礼。因为爷爷对我最好,所以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亲眼看到了爷爷被放进棺材,我在坟头给爷爷守夜守了三天三夜,一刻都没有离开爷爷的坟。
我看着快递上的发件人,韩正忠,发件地,红花村,那绝对是爷爷的笔迹,可是,爷爷不是去世了四年了么?怎么会知道我出了事儿,在医院,又怎么能发快递?
我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只觉得一阵阴冷,那鬼魅一般的“雨女”用舌头舔我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抱着手里的快递盒子,好像抱着爷爷的骨灰盒,我在犹豫是打开还是不打开,会不会这是个潘多拉的盒子,我还是继续我跟美女医生亲亲我我的过我的甜蜜岁月的好?
但是我最终没有战胜我的好奇心!
我慢慢撕开了快递上的透明胶,盒子很轻,我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未免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那只是一本破旧的灰皮儿书。
上面歪歪扭扭印着几个大字《墨术秘法》,从字迹的粗糙度,排版,印刷,纸张来看,怎么看都像是山寨出版社给出的,而且从陈旧程度来看,怎么也是本绝版古书。
我翻开这本厚厚的墨术秘法,里面有图有说明,有引经据典,有传说故事,很多地方被爷爷密密麻麻做了小字标注,爷爷那方正隽永的小字,爬在这本古书的扉页上,看着震撼无比。我仔细翻开一页查看,发现有的是点注,有的是长注,有的是延伸,有的是自己的想法,oh my god!
翻到此书最后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的几个大字,全书就这几个字不是爷爷的笔迹,上面写着“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章,攥笔书法,看不清楚,感觉是一个人的名字。
合上这本山寨版的破书,我脑子里思绪万千。
最后,我聚焦到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三叔是墨家,爷爷弄了本这么详尽的墨学学习书,那我爸呢?
他怎么能跑得了!!?
我噌地站起来,将盒子一抱,一溜烟跑出医院,找我爸去了。
我爸在CBD,高端写字楼,整一个楼都是他一人的,上亿资产,这楼就能占大半。我一直在想,这要是房地产崩盘了,我爸立刻缩水成千万富翁了。不过千万富翁也没事儿,他不但有这一个楼,还制造重型特殊机械设备,用于盖楼,挖掘。非常精密,外国技术,中国制造。
我冲进老爸高大上的办公室,想想这么多年来,一直桀骜不驯,跟三叔在外面跑,这还是我的第一次。
爸爸正趴在桌子上签署着文件,看到我进来很生气,眼睛却瞪着我身后追进来的小秘书。
“韩董!”小秘书满脸委屈,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蛮可爱。
我有点于心不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爸,是我要闯进来的,跟她可没关系!”
小秘书更加慌乱,摆脱我的胳膊,手足无措。
我爸气得摆了摆手,小秘书仓皇而逃,留下我和他两人四目相对。
我一把将快递盒子推到我爸眼前。
我爸看都没看,又推回来给我。
我推回去,我爸推回来。
我们几个来回之后,我爸突然咆哮道:“够啦!”
“你知道这是什么?爸!”
我两手扶着桌子,腮帮子一鼓一鼓。
“你是不是跟三叔一样,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
“你爷爷生前,特别喜欢墨家,墨学,他研究了大半辈子,我也没觉得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我怎么不知道!!”
“你以前也不知道你三叔还有学过墨法的对吧?”
“但是他确实很厉害!很英雄!很不可思议!”
“那也没什么?”老爸打了个哈欠,对我耸了耸肩。“儿子,怎么说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喜欢猎奇,喜欢探险,我以前也没拦着你。但是你总不至于现在被墨学这事儿弄得走火入魔了吧!我听说你在医院里还研究了不少,如果你是小孩儿好奇,研究研究就算了,如果还把这事儿当真,就不对了啊!”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爷爷去世4年,还会发个快递来给我,这里面这本书的字迹,都是我爷爷的亲笔……”
“行了儿子!”爸打断了我,回身走到大书架取下一本书。
我一看愣了。《墨术秘法》一样的书皮儿,我还以为这一本是绝版古书。
“你爷爷和三叔对墨学感兴趣,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这本书我看着很山寨,深度怀疑你爷爷当时从小书摊买断的。家里很多本,我也有,你三叔也有,有什么稀奇。我想这也许是红花村的那个老乡,跟我们家开的玩笑吧!毕竟,你爷爷那葬礼的排场,估计他这辈子也就见识了一次,没准你爷爷死前留下这本书,我们都没有注意他留下来了。”
“又怎么知道我的地址!”我看到书的那一刻就灰心丧气。
“你的事儿够奇怪了,在CIU呆了那么久,那么大排场,那么难治的病,谁不知道呀,你看看,我这朋友圈儿,这标题还挺**的。”我爸把手机点开给我看。果然,我的照片赫然变成网络新闻。
“把我照得还挺帅!”我微微笑了一下。
“那当然了,我儿子,能不帅么?”我爸长出了一口气儿。“这事儿,肯定是红花村的老乡看到新闻,炒作一下,或者想出名,或者想让你过去一趟,骗点钱儿也好。儿子,你阅历太浅了。”
我爸走出来一把深情地搂住我。
“儿子,你玩儿也玩儿够了,我们韩家,三代,就你这么一个男孩儿,你说爸这么大的产业,要是没人继承,那爸不悔死了。”
“你想让我子承父业,帮你忙?”我看了他一眼。
“当然了!你开个旅行社有个啥出息啊!爸早就想好了,市场部,前段儿时间我腾挪出一个推广经理的空缺,你先去基层锻炼锻炼。你有爸的精明脑子,肯定是个材料。别学你爷爷和三叔,研究那些捕风捉影的怪东西,有啥用呢?没钱!更没保住你爷爷的命!”
这就是妈妈跟我哭诉爸爸拒绝给200万的真实原因,原来老爸想让我接班!
好吧!
所有的梦想都被老爸这生意人的血淋淋的现实熄灭了。
“考虑一下!”我跟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想走出门。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又扑过去拿回我的快递盒子和爷爷的《墨法秘术》。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单纯可怜的受骗者,气哼哼地冲到电梯。
我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从15变到1,突然觉得有很多不对。
我又杀回爸爸办公室的门口,这次我没进去,我悄俏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小秘书的身旁。
小秘书看到我,吓得一蹦。
我一把拉过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我跟她发生过关系,只因为她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整天为我爸的事儿来找我。这么美丽的女孩儿,我怎么有抵抗力。
但是她大概是气我始乱终弃,后来我劈腿,就一直没有再理我。鉴于我是韩家唯一的公子,她也只能把对我的怨恨深深掩埋。如今看到我这含情脉脉地目光,一股火腾地就窜上了她的眼珠子。
“你又要捣乱!”她瞪圆了眼睛鼓着嘴巴,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我就问你一件事儿!”
“说!!”她压低声音吼道。
我偷偷拿出快递盒子里的《墨法秘术》,她看到书的眼神的那一刹那,我就明白了。但是我还是确认地问了一句。
“这东西你见过?在我爸的那大书架上?”
她有点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在那书架上!”
她再次慢慢点头。
我一把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了吧!”我把书立过来,翻看着书脊。书脊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是一片蓝色。“你在书架上只能看到这蓝色,看不到字,你刚才的表情明显就是认识这本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儿!你看过这书皮!怎么看呢,这是爸爸不待见的书,他不会看,你不懂,你不会去找个蓝色书脊的书从书海里巴下来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她的眼睛露出了胆怯和暴露了不好意思。
我又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帮我爸弄的皮儿吧!”
“没有!”她的目光开始游离,眼睛看向右边。这是明显的说谎了。
“你知道寻找真相的唯一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她下意识推严实了自己的抽屉。
我嘿嘿一笑。
“毛主席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懂吧,小丫头!”
我得意地冲下楼梯,我准备只身前往红花村,寻找爷爷的秘密。
万万没有想到,我临走时候的这句得瑟的话,再次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