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连忙围上去观望,只见正中间仰面躺着的是那个老板娘,整个身体完好无损,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真正的死人。
徐星儿手拿草剃剑站在一边,加贺族人乌拉乌拉喊着欢呼的日语,其中两个觉得这种欢庆不够有气势,顺手将老板娘抬起,忽地扔到耿成脚下。
那刚才还煞有其事的老板娘,有如一滩稀巴烂的骨头架子,胳膊腿都已经变形,破碎在耿成面前。
耿成看着徐星儿脸色巨变。他身后的白衣少女有惠也不由得轻轻阿了一声。
徐星儿露出好看的酒窝,将手里的一把东西也顺势扔到了耿成的脚前。
那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小小螺丝一样的东西,形状就有如爷爷破了耿成的小野狼阵的时候挑破的狼身上的东西。
“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低估了你!”有惠冷笑了一声,捡起了一个小螺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扔了回去。
“活尸和人最大的区别是,活尸具有人和机关兽的共同特征,活尸其实就是用人的尸体做成的机关兽,只不过千年前,机关兽是用木头制作的,而现在使用人的骨头。骨头相对于木头来说,有更加坚硬更加耐腐的特征,有干尸存在上千年骨头牙齿都不变化,却看不到有木头那么长时间不腐烂。同时,活尸机关兽借助于人身体本身的结构,节省了好多骨头之间的衔接问题。最难解决的是,这机关兽为什么会有思想,会说话,能那么栩栩如生,有如鬼魅一般,就好像聊斋志异中的狐仙?不,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墨法在几千年以前就发明了如何练活尸的秘术,活着的人,归根结底是靠着阳气,五脏六腑的运作推行来完成肌体的存活,只要我们掌握了血液和五脏在人体内支撑人体存活的规律,就不难运用阴气和流动的机械装置来代替逐渐死去的五脏,这就好像身体内用机械做了心脏支桥手术,就能让机械和组织在人体内完好的结合。最难的是让大脑不死去,其实正常人在临死前的过程中,大脑将是最后死亡的,大脑的死亡是由于五脏六腑不再工作,不再输送血液,而当我们以另外一种方式让五脏的工作以机械的形式存在,同时能带动给养的液体在体内循环供给大脑养分,大脑就不会死亡!没有死亡的大脑还能支配机械的手脚,这是多么完美的活尸,如果墨家愿意把这个秘术公之于众,可以想象得到这将带来怎样的医学革命!!!只是活尸也有弱点,第一,大脑还是需要以血液为基准的养分供给,因此活尸就好像是吸血鬼一样,需要不断换血!”
听到这,我终于明白了三叔说的老板娘和那小姑娘两个活尸晚上出去干嘛了,原来三叔口中恐怖的事就是他们要换血。也不知道怎么个形势怎么个换法,难道跟外国的吸血鬼电影里那样吗?
“第二,就是这个了。”徐星儿从草剃剑上拨下剩下的一小片螺丝。这玩意在活尸的身体里,是活尸的命盅。也叫命根子,这玩意是在活尸体内最重要的机械,就相当于心脏搭桥手术上的那个核心桥。挑了这个,活尸立刻就会变成一堆骨头架子。”
耿成和我们一样的表情,惊愕地看着徐星儿一字不苟的把墨法的机密说完。
“那么,所谓的徐专家。”耿成冷笑了一声。“给我们废话连篇上了一课之后,你该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了吧?你所说的这一席话,足够加贺族的人把你千刀万剐,也足够墨家弟子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了吧!!”
徐星儿挥动着手里的草剃剑,对着耿成更加阴冷的目光。
“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的死期,你夜行者失败的日子,已经到了!”
“狂妄自大的小丫头!”耿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加贺族与夜行者多年的斗争,是该终结了。作为夜行者的领头人,我同意我们开战,我已经很是讨厌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整天起哄。你是女人,你先开始!”
耿成说完伸出手向身份叵测的徐星儿示意。
手伸出的时候,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从我们耳边呼啸而来。我感觉海风起了。
“耿成,这么多年的修炼,果然墨法秘术已经高不可测了。”
徐星儿一回手,远方传来一阵尖叫和咯咯的微笑声,配合着耿成带来的鬼哭狼嚎,甚是恐怖。
海风吹过徐星儿的头发,此刻她好像是雅典娜女神。
正在两人要交手之际,三叔突然站了出来。
风吹的更大了,三叔的衣服被忽地吹了起来,耿成的也是。三叔从徐星儿的手上轻易地拿下她的草剃剑。
“这不是加贺族和夜行者之间的战斗,这本应该是我们清理门户的战斗。徐星儿!请把你的剑借给我一用!”
加贺族的几个人看到徐星儿的草剃剑被三叔轻易之间就拿走,这与刚才徐星儿的威武形象相距甚远,不但起了疑心,而且一起冲了过来要夺走三叔手里的剑。
徐星儿突然一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天从小酒馆被带走的时候,徐星儿还是那么柔弱,就好像加贺族里的小跟班,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让她的身份和地位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想起我们是战俘的时候,耿成经常猥琐徐星儿,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么三叔夺走了她手刃耿成的机会,也是不地道。无论怎么说,我和胖子此刻半斤八两,连个加贺族的小弟都搞不定,只能靠边站了。
徐星儿的一挥手,整个加贺族都向后退了一步。徐星儿默默把地方交给三叔和耿成。表情琢磨不定。有一种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快感。
三叔手拿草剃剑,却将它背手放到身后,这时候耿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那把传说中的当年的残梦黑木剑。
三叔冷笑了一声。
耿成也冷笑了一声。
两个人四目相对,杀气逼人,我从来没见过三叔眼中如此凝重的恨意。
“梦已残,留残梦何用。”
“再残的梦,只要愿意相信,也有它存在的价值。老三,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三叔这次苦笑了一声。
“二十年了,就算还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慢慢开始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地方了。”
哈哈哈,耿成仰面大笑,脖子上的青筋蹦了起来,在他的颈部形成千奇百怪的图案,发着青光。
“你想退隐江湖了吗?就算你爸死了,也没能改变几个孩子的命运。你又何必苦苦挣扎!”
“老爷子早已入土,提他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来的这么多的钱,从哪里来?”
“我擅长拉投资,美国,日本,你知道的,只要我出马,没有不成功的。我用一下秘法,百鬼夜行换来大量的美金,这也是劳动致富,知识就是力量。哈哈哈!”
“耿成!”三叔严肃的说。“作为墨家的高手,你这样说谎,未免太有失身份了吧?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老爷子临死前,做了一件事,虽然没有保护得了孩子,但是却能在若干年后,你作死的时候,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哼,老爷子三番五次给我下绊子,把我看成墨家的大敌,就连我要越狱都不放过,他还能做什么更坏的事情么?”
三叔又是一声冷笑,阴着脸说。“跟你的财富有关!”
一句话说得耿成脸色大变。本来期盼着要打起来的我们,又在这团团疑云之中陷入沉默。
墨家有一种秘法,可以让人忘了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这叫阶段性失忆。
其实,在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当一个人遇到非常恐怖或者不愿意遇到的事的时候,大脑的中枢神经会自动产生一种抑制记忆的激素,当这种激素遇到应激刺激,比如说冲撞,挤压,或者突然刺激肾上腺激素的过激运动,大脑就会主动以一种出错报错的方式,屏蔽这段记忆,这就是俗称的阶段性失忆。墨家只是将外力作用(比如说挤压,冲撞等)改成墨法干预,但是结果是一样的。就是会让人体产生阶段性失忆。墨法秘术在医学的应用出神入化,不过也合乎常理,因为毕竟人体是一个非常神秘的肌体,从古至今,被研究明白的人体的奥秘,也不过是只有10%。
就是因为这个秘术,我忘了孙静媛跟我的一段情怀,也忘了徐星儿和我在红花山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据徐星儿的意思,我忘了的东西比我能想象的到的还要多。我曾经试图找回这些记忆,但是最终都失败了。
但是有一些记忆的碎片,还是能偶尔回到我的脑子里。那是最早的最经常看到的一幕,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很阴冷,好像是皇族墓穴,我被周围的一双双小手推醒,睁开眼睛看到一米阳光从墓穴上方一个奇怪图案的正中射进来,眼睛被灼痛,接着一片白光,只剩下身体被那些小手撼动的真实点的感觉。
这个梦也好,记忆的碎片也好,经常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带着这个支离破碎的梦。今天,耿成和三叔突然说到几个孩子和财富,我突然就联想到了我的这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