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秋池问:“你怎么让我消失。”
“要有耐心。”九皋飞快地操作着,“从简单的开始,先进入医院的系统,把你的病历、就诊记录、入院记录什么的删了。”
“删它干嘛呀!”寻秋池道。
“那是你曾经存在的证据之一,必须消除。”九皋说。
寻秋池摊手:“随你吧。”
三五多分钟后,九皋关掉了网页:“还好,你这几年没怎么看病。曾经住院做过手术吗?”
“没有。”
九皋点头:“那就好,住院病人的纸质病历在医院档案室要保存二十年的,以前没住过院我们就不用去医院偷病历了。”
“那这次呢?”寻秋池说,“我可是从住院部逃出来的。”
“这次的纸质病历我已经从医生办公室偷出来了。”九皋说,“没事儿,医生护士太忙了,过一两个月、甚至一两个星期,他们就会忘记你这个人的存在了。”
寻秋池表示同意。
“下面的就难啦!”九皋搓手,“我们要开始对付全中国最强大的特务系统!”
“国安局?”寻秋池问。
九皋说:“关国安局什么事?档案局。”
“档案局算什么特务系统?!”
“你错了。”九皋说,“一个地市级的档案局所掌握的资料数量就是你难以想象的,尤其你是公职人员,我不但得对付档案局,还得对付你们单位的档案系统。你以为档案只是薄薄几张纸吗?错了,档案甚至能决定你一生的命运起伏。如果你还在机关工作,有个王八蛋找到机会在你的档案里加上一句‘曾经发表过不爱国的言论’,或者‘生活比较腐化’,那完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升官了。”
“我本来也没想升官。”寻秋池说。
九皋说:“你太年轻啦,好好的一个人只是档案里有污点,比如初中时少不更事受过处分,那简直要用一生的前程弥补。档案管头管脚管你一辈子,无处不在。你的出生证明算档案吧?你在福利院那一年算档案吧?你的收养证明,你的入学证明、毕业证明、工作证明,你父母档案里的‘家庭成员’那一栏有你吧?如果你有孩子,那他们的档案里照样有你!”
寻秋池点头:“嗯,其实我也管一部分档案。”
“我先到档案局的电子资料库里删掉关于你的文件,让后再进你的单位、你所毕业的大中小学的系统删除,此外还有你实名制办过的银行卡、手机卡、借书卡、会员卡,还有网上支付、聊天软件,境外购物等等等等,总之只要你用真实身份所做的事,所留下的痕迹,都要删掉。”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寻秋池问,“想让我消失的话,伪造一个我的死亡证明不就好了?”
九皋说:“那我得先伪造医院的病历和死亡登记,之后伪造民政系统就是火葬场出具的火化证明,然后伪造公安系统出具的死亡证明,最后我还得伪造一具外表和你一样的尸体来骗过你们同事啊警察姑娘!”
“那你伪造溺水死的好了,”寻秋池说,“反正泡了几天都呈巨人观。”
“你们法医会验DNA的。”
“……也是。”
“你觉得是删简单还是造简单?”
“删。”
“那就一旁老实看着!”九皋命令。
寻秋池看了一会儿,又问:“其实你做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骗过我同事们吧?”
“当然不是。”九皋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三面显示屏中的一面上显示着旁人完全看不懂的代码,“人际关系是虚幻的玩意儿,除了亲人没有人真正在乎你,偏偏你又没有亲人。你的同事里除非有对你爱之入骨且有偏执症的,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有人孜孜不倦地寻找你。我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骗过选择者。”
“选择者?”寻秋池问,“他们不是专门杀人的吗?”
“你觉得他们除了杀人之外,就不会调查一下敌人吗?”九皋笑问。
寻秋池认真地问:“他们也调查我们?调查反选择委员会?”
九皋点头:“‘选择者’也是一个的组织,而且以无量界人类普遍的个性,选择者组织会比我们更理性、更有序,更严密,纪律更严格。我们这些反选择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大概是他们最想干掉的人了,因为我们老是坏他们的事。我之所以要把你的信息能删多少删多少,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掌握这些情报。别以为这是小事,华北局的一位妹子就是因此失去了她曾经的偶像。”
“啥?”
九皋说:“那位妹子十多年前为偶像建了一个网站,长大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网站也没删。于是可把人家偶像害苦了,莫名其妙就在家里割腕死了。”
“这么损?”
“比这损的海了去了,”九皋说,“选择者只要逮到报复的机会就无所不用其极,其实他们干掉我们也挺容易的,毕竟我们落后一个世纪,就好像站在现在回望民国早年一样。”
“怎样才能不被找到?”寻秋池问。
九皋竖起四根手指头:“第一,删信息;第二,凡事别用真名,顺便说我刚才把你的身份证信息也删了,伪造了几张信用卡让你消费;第三,千万别上网,有话当面说,或者通过保密线路;第四,低调。总之特务怎么干,我们怎么干,一百年的战役不好打啊,咱们也不想提前烧了发电吧?”
“我们万一被弄死了,那就是死了吗?”
“对,”九皋说,“置换过寿命的人是直接能量消散的,因为你原本就没能量了。”
九皋继续操作电脑:“所以我们单位招人难啊,要身世简单无牵无挂的,要习惯性低调从小就不爱在网上发言也没有复杂社会关系的,要文化程度足够执行力也强的,要能抗压个性坚韧的,要最好还能有点儿特长——当然不是唱歌跳舞——然后要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的。”
他瞥了寻秋池一眼:“在江湖上混,手上总得握着点儿别人的把柄。遗憾的在是加入委员会之前,他们不会告诉你其实死了以后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寻秋池断然说:“我不要去那里,就算过得更好也不想去,我比较适合直接烧了发电。”
九皋笑道:“所以你是三年来第一个录取的人,而且是委员会高层全票通过。”
这时候两人听到门响,是潜渊回来了。他脱掉大衣,第一句话就问:“秋池,你合同签了吗?”
寻秋池走出九皋的房间,回答说签过了。
“特别巡视员老靳刚才给我来电话,说上面指示你以后的代号就是秋池了,毕竟你原名有点儿拗口。记住你以后不姓寻了,你没有姓氏,没有籍贯,没有亲属,你就是秋池,是我们委员会中的一个个体。”潜渊说。
他又问:“芯片植入了吗?”
“如果是指一个疯子高中生,那她也来过了。”寻秋池指着自己眉心的小血洞说。
“她脑子是有点儿问题。”潜渊表示同意。
“九皋正在帮我删除档案。”
潜渊说:“那下午和我一起外出调查吧?”
“去卫校吗?”
潜渊点头,卷起袖子说:“总之先吃饭吧,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卫校那三个女孩同时自杀一事有很大问题,与先前的诈骗犯自杀不同,公安部门对此事已经正式立案了。
“老靳传话来说,尸检中三个女孩身体里都发现了大剂量的异丙酚和罗库溴铵。”潜渊说。
“那是什么?”寻秋池一边切菜一边问。
“都是医用麻醉剂,尤其是罗库溴铵,大剂量使用可以让人心跳骤停。”
“这么说是他杀?”寻秋池问。
潜渊说:“但警察不这么认为,他们在讨论自杀的可能性,一切等待下一步调查吧。其实警察也有道理,这三个小姑娘都是护理专业在读,正逐渐参与实习,有接触到医用麻醉剂的可能性。虽然学校和医院对麻醉剂管理都很严格,但不排除她们乘人不备偷到手的可能。自杀是很好解释的,但他杀的话,人们就要问是谁,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把麻醉剂弄到三个小姑娘体内去的?”
“你觉得呢?”
“选择者干的。”潜渊放下了煎鱼的筷子,去洗了个手。
寻秋池问:“为什么这样肯定?”
潜渊说:“你记好了,选择者所造成的死亡和普通的自然或意外死亡不一样,区别就在于人数。选择者非常理性,他们冒着风险潜伏到我们的世界来,不是为了带一个人走就够了的,他们不做亏本买卖,所以喜欢制造集体死亡,一般判断是三人以上。”
寻秋池皱了一下眉头:“这么说……那死了的三个集资诈骗犯也可能是选择者下手的了?”
潜渊道:“那件事特别奇怪,我到现在还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所有的线索都指明他们是自杀。如果再过半个月还是没头绪,我就要作为疑案上报了。总之先说这三个死了的卫校女生吧,警方和我们一同介入,总会调查出一点成果。”
“警方一定先围着那位幸存的徐同学转,想把她的嘴巴撬开。”寻秋池说,“都是同一间宿舍的,她的嫌疑最大。”
潜渊点头:“可惜没用,徐同学在家成天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弄不好要从此休学,她家长反过来还想告学校呢。”
寻秋池问:“我们准备从哪个方面入手?”
“徐同学。”潜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