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局面掀开藏在花环岛地下已久的赌赌庒面目,只是比起眼前各路人马的灼灼目光,她更在意的从见到自己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媚姨。
她妆容精致,穿着黑色修身长裙,裙角处隐隐露出复古的红色高跟鞋,衬得整个人在龙鬼蛇神混杂的人群里面格外光彩夺目。
宋小君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把手里的杯子递给身侧的服务员,顺便给傻愣着没说话的苏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说点什么啊。毕竟刚刚动静闹得挺大的,本来热闹非凡的室内现在却只剩下不耐烦的嚷嚷声和有意无意的闲言碎语。
聚众赌博甚至设计底盘操作这种事情,向来是警局严厉抓捕打击的对象。许多游客之所以愿意来新月集团旗下的俱乐部或者会所玩,还不是看中隐秘性和服务态度。可眼下看着这位站在大厅中间女人的打扮,显然不是什么赌场中人。
人群里面有些常客,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花环岛赌几把过过牌瘾。眼下见王林植端着酒杯缄口不言不由得心中不耐的喊出声来,“王老板,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场子里混进来什么打探消息的人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或多或少的面上显出几分不安。到这来玩的无非是寻个开心,要是真被抓进局子里面关个一年半载,找人打官司什么的不说,传出去了对生意的影响更是大。可不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跌了。
苏媚见议论声越来越大,没好气的扫了眼站在面前的苏岩,轻轻把杯子递到桌子上将她揽着走到中间笑出声来,“各位多想了,这位是我的女儿苏岩。孩子在会议室找不到我,死乞白赖的非要闯进来,也是我平时太惯养她了一点规矩也不懂,这才跟工作人员吵了起来。”
说着她笑着看向苏岩,假装嗔怒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王叔叔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就把你赶出去清理门户去了,还能等到这时候?”
那带头起哄的顾客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朝着同样满脸笑意的王林植摆了摆手,“王老板,你看我这急性子,既然是你们自己人那我就接着玩了。”
“既然是我女儿冲撞了你们玩的兴致,那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苏媚走到最中间,拿起桌子上的几副牌敲了敲,“今天这场上头三局不管输赢都算在我苏媚的账上,大家玩的尽兴,可千万海涵扫兴的小插曲。”
话音刚落,场上立马就炸开了锅。就连苏岩和宋小君都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说的这些话,要知道这个赌庒现在几百个牌桌,几千个人下注,别说三局输赢多少出入账多少。哪怕是一局也不可小觑了。
王林植似乎也没想到苏媚会说这样的话,皱着眉头想了想终是笑着摆了摆手,“既然苏老板说了这个话,我也不好推卸责任。今天你们的酒水吃食新月集团也不计入费用了,各位随意就好。”
一场小的闹剧,最终却让两位老板出了大手笔。场内的人除了惊叹这位苏老板的阔绰之余,难免暗自打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见众人大多都继续玩乐以后,王林植这才环顾四周声音低沉的问了句,“王冲去哪了?”
苏岩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来,发现众人脸上神色大多都有些隐晦不明,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原来媚姨一直以来都知道地下赌庄的存在?看这个阵势,王林植、宋小君、还有上次小竹楼遇到的几位老板也都在,肯定是谈生意相关的事情。
也就是说宋小君让媚姨帮忙打通关系的生意跟这个地下赌庄有关?苏岩的心里一沉,媚姨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冯叔要是知道了心里得多难受。
“王老板,我们去会客厅谈谈吧,大家一起。”苏媚满脸疲惫的看着苏岩,“你也跟着吧,可别再走丢了。”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感情。
会议室里,一群人才刚刚落座,就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即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苏岩坐在苏媚的身侧,手里端着服务员递过来的柠檬水,不知道此时到底该作何表情。看眼下这么凝重的气氛,自己应该就是整场事件的罪魁祸首。
谁能想到地下室会是个赌庒呢?苏岩也很无奈。她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王冲只说让自己去顶楼会议室就可以直接找到媚姨,并没有向她说明面前的电梯非工作人员不能乘坐。后来那两个壮汉诡异的表情、令人狐疑的对话,换了谁都会有好奇心吧。
所以她坐着内部人员的电梯打开仓库门完全是个意外,虽然推开门看到只是地下车库并无异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奇心驱使她往前面多走了几步,设有密码的门再次让她觉得不太正常,说来也是奇怪,自己从来没接触过这类的东西,却能轻而易举的凭运气打开密码锁。
紧接着就是之前出现在赌庒里面的情景了。守在两侧的内场人员发现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女人,场面一片混乱。
苏岩看了眼从进门开始没怎么跟自己说话的媚姨,不自觉有些后悔,这趟浑水不该由她来趟的。她默默的看向站在王林植身后仿佛不认识自己的王冲,此时他正满脸嫌恶的看着不说话的媚姨,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率先开口的是宋小君,她大概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清了清嗓子笑着把水果拼盘放到中间来,“苏岩这孩子平时做事就没什么章法,这次应该是玩糊涂了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王老板你看......”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假若苏岩只是个寻常的女孩子家也就算了,偏偏她平时几乎是住在警察局里跟那批人从早熬到晚查案子,中间的关系怎么说的清楚。
王林植略微思索了几秒,立即摆了摆手笑出声来,“大家也都别拘着了,既然阿岩无意间来了咱们这好歹也算是个客,等会我让小冲摆桌酒席咱们边吃边聊。”
很明显,他想看苏媚会怎么处理。
苏媚扯了扯嘴角,“王老板有心了,只是阿岩不适合留在不属于她的地方。这件事情说白了是我们的错,没有事先嘱咐好她,但眼下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地下赌庒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说着她叹了口气看向苏岩,“冯东应该跟你说过追查过很多次新月集团聚众设场赌博的事情,但每次都没能如愿就是因为地方隐秘、从未有人张扬。你现在是在警局里面插科打诨过日子,是因为我觉得女孩子总归是过得开心就好所以没有过多管制,但眼下你该表个态别让大家为难。”
苏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眼下的媚姨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不发火,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来竟是一句,“你想让我怎么表态?”
“倒是有出息了。”
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口,苏媚的声音冰冷的吓人。
“我不是无意中闯进来的。”苏岩看着王冲,满眼讥讽的笑出声来,“王老板,我想请问这位先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顺着苏岩指的目光看去,王林植先是愣了愣随即礼貌性的回了句,“这是我的养子王冲。”他看着王冲面色不太好看,心中顿时多了些思量,“怎么?你们认识?”
苏岩站起身来走到王冲身边,“何止是认识,我之所以会无意间撞进地下赌庒来,说出来还有王先生的功劳呢。”
“苏小姐说话可要注意点。”王冲立马反驳道。
“我当然没说你是故意的了,这都是点小误会。我来找媚姨有些事情,但又不知道从哪进去,没想到那么凑巧正好遇到了王先生。他可能是看错了电梯吧,居然让我直接坐上了员工电梯。后面就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也难怪媚姨要对我横眉冷对的,说起来怪没有礼貌的。”
这个地下赌庒开了多久,王冲就在里面工作了多久。要说别人弄不清楚内幕搞错电梯还可以理解,要说他那可真是拿来当笑话听了。苏岩故意不说破,为的就是他难堪。
看他对媚姨的嫌恶目光还有他故意引自己去员工电梯就知道,因为王林植的关系他心中肯定不太喜欢媚姨。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王林植还没说什么,王冲却已经伸出手来几乎指到苏岩脸上,“你给我好好说话!”
“出去。”
王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收起手来瞪了眼面色依然平静的苏岩,“苏小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把你一个外人带到赌庒来干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当然能得到好处。”苏岩对上苏媚的目光,得意的笑了笑,“你能看到狼狈不堪的我获得快感,更重要的是,你能看到媚姨为难。”
这话一出,王林植心中已然了然。自己这个养子不喜欢苏媚他早就知道,但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不免心中觉得恨铁不成钢,“小冲,要是真像阿岩说的这样,我只能说我很担心以后你的发展到底能有多大,出去吧,人该找到自己的定位。”
王冲似是想要开口要辩驳些什么,却见养父已经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顿时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瞪了一眼苏岩就气冲冲的甩手走了出去。
就这样的人还能被善于算计的王林植收养?苏岩觉得有些好笑。小聪明倒是有,大气度却全无。遇事不知道拐弯全凭意气用事,看不懂周旋听不得恶语,想必王林植也是头大。
“看来今天的事情有些误会,是养子不懂事跟苏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是王某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咱们开赌庒做生意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虽说提不上台面去说却没伤天害理,苏小姐既然经常周旋于警局,能否卖彼此人情守口如瓶?”
苏媚见事情已经说开了,似是无意间瞧了眼前这群人一眼,“放心吧,阿岩不至于搞不清楚什么才是识趣的选择,真要是把事情一股脑的说给警局听了,不是还有我陪着各位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随声附和着笑出声来。唯独苏岩眉头紧锁的看着这一屋子人,媚姨是在提醒自己,地下赌庒的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