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可以顺利进行下去的审讯,在顺子回来以后发生了变化。
从知道地下赌庄的存在,再到怀疑王林植和王冲父子开始派人蹲守监控,林奇从头到尾顶多算是‘意外‘人物。至少在花环岛大学的这四年,他以大学生’祁杰‘的身份正常肆意的活着,这个无论是学校里面对他始终称誉有加的老师,还是朝夕相处的室友都能证明的事实。
邮件的IP地址查明在新月集团的地下赌庄,现在虽然证实了地下赌庄的存在但里面早已被大改造,之前的那些监控和些许线索应该无从查起了。
只不过事发之后王林植和林奇的关系浮出水面,顺子在酒吧蹲点的时候他又无缘故的消失在警方眼前。如果其中没有问题的话,他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呢?
在未能够解开这些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前,警方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围绕为什么隐藏身份,之前帮助薛乐容剪切视频是否有新月集团的因素,还有就是跟张蓉以及王林植之间的关系对林奇展开审讯。
看起来像是简单,但如果林奇能够遵从事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那只怕牵连的人也不少。顺子在调查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林奇跟王林植的父子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所以也就导致了养子王冲在新月集团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一度传出以后将由他接替内部事务。
可想而知,为什么王林植在对苏媚表现出异常的兴趣之后王冲会这么激动甚至乱了手脚。一直以来认为的安全领域,开始被人侵占了。这种恐慌和保护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孔维腾发现在王冲被秘密送回花环岛警局审讯的时候,问及王冲别的事情或者是隐晦提到关于陆菲菲或许只是利用欺骗他的钱和权力时,他始终都保持着淡然的回应。但是当提到王林植在王冲离开花环岛以后向他甩锅并且有意向断绝关系时,他脸上显示出的震惊和无奈,甚至带着几分不甘和委屈。
这其中应该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一个孩子对于父亲将自己当作弃子时的心酸。
王冲的资历表在十五岁之前显得格外的凄惨,自幼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到七八岁,后来被人领养又被人弃养。回到孤儿院的他性格大变开始偷鸡摸狗流连在看守所和街头,资料显示他在再一次因为街头暴力进入少管所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前往处理事情的王林植。
他不仅在这个时候帮忙找关系打官司,甚至还在事情解决以后以正常的手续领养了王冲。这些年来,王林植给予王冲一切能够有的东西,请私人教师甚至送他出国深造再回来,可以说是胜过了亲生父母的养育之恩。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冲在知道宋小君利用王林植对苏媚的喜欢来牟取利益之后,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从一个孤苦无依不知道何为家的伶仃少年到如今事业有成的少东家,王林植对于王冲来说,早已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外面的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唯独审讯室里面显得格外的压抑沉闷,关着的窗户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宋小君本是打算将所有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但眼下见陈宏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看着愁眉不展的孔维腾,也不禁嗤笑出声,“既然孔警官有事,我也愿意再挑个时间说说情况,你看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先回拘留室休息着?”说着她自顾自的捶了捶肩膀,连带着手铐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审了一整天了,怪累的。”
“跟顺子说先审着,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好不容易让宋小君开口把薛复归这边的事情解释清楚,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孔维腾看了眼满脸诧异的宋小君,要真是这次不了了之,指不定后面出什么幺蛾子呢。还不如现在趁热打铁,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线索跟顺子那边串一串。
陈宏瞧了孔维腾一眼,又不自觉的看向宋小君,点了点头轻声关了门走了。
孔维腾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户,看着随风摇曳的窗帘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该从哪里说起呢?从你们为什么离开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你看怎么样?”
“为什么离开?这点你们不是调查的很清楚吗?还需要我反复说明?”宋小君戏谑的看了眼站在窗边的人,“那样的小城市,薛复归上班的学校又是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要是想调查什么事情并不难吧?”
“他因为猥亵女学生而被学校辞退这个警局知道,但我想问的是,既然之前也有过猥亵女学生的情况,并且对方碍于面子和名声从未揭穿,那么最后又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宋小君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她冷冷的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我倒是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薛复归之所以会被学校发现猥亵女学生这种事情,是因为有人拍下了视频并且发给了校方。被侵害的女学生并不算少,所以一呼百应的开始口诛笔伐,校方迫于压力这才不得不撇清关系辞退薛复归。”
孔维腾说到这里笑着转过身来,“我想如果那些学生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喜欢伸张正义甚至不惜大义灭亲的师母,应该也会微微有些释怀吧?”
果不其然,眼前人瞬间变了脸色。
知道这些背后的小事,还得谢谢苏力的调查。在候晴雨请他帮忙调查薛复归来花环岛之前的事情时,在校方的嘴里他知道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薛复归。虽然喜欢酗酒,但是从来都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有醉态,大多都发生在休假期间。
一个喜欢酗酒却在上课期间从来不喝酒的人,可见是十分谨慎的。那么更别谈是什么猥亵女学生了,所以在收到举报视频的时候,所有的同事和领导都觉得有些荒谬不可信。但是无奈最后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站出来发声,让其不得不相信薛复归仁义之师背后的面孔。
既然薛复归在学校一向是表现的满身仁义光环,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猥亵女学生的呢?据所在的校方主任说,有几个女生表示是在放学后或者晚自习后薛老师的家中受到了猥亵,但当时因为都不敢出声也不敢跟父母说,所以只是表现出了抗拒和不满。对方可能因为碍于老师和学生的身份,虽然有上下其手,但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
试问连反抗都不敢的中学女生,怎么可能镇定自若的拍下清晰的现场视频呢?
苏力拿回资料笑着打趣这件事的时候,孔维腾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本只是想装作已经知情看看宋小君的反应,没想到现在倒是猜想成真了。
“你对丈夫猥亵女学生觉得无奈又觉得痛恨,所以拍下视频交给校方。难道没有想过家庭会突然失去经济来源吗?”
据调查的资料显示,当时宋小君虽然也在附近的学校担任小学老师,但是工资微薄抵不上已经是年级副主任的薛复归的一半,所以家庭主要开支还是来源于薛复归。
宋小君见木已成舟,眉眼间倒是轻松了不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薛复归跟我结婚的时候,还是翩翩君子的模样。谁知道没隔几年就本性暴露,我们家乐容从小心思单纯,不知道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总是能看到醉酒而归的父亲。她慢慢也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一切开始不一样了。”
女儿考进了父亲所在任教的中学,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宋小君发现自从上了中学以后,薛乐容变得不一样了。跟薛复归说话的时候态度越来越恶劣,甚至面对自己的询问和关心,一向温顺的女儿居然关上门避而不见。原本名列前茅的成绩一落千丈,整个人的叛逆和不屑都写在脸上,这一切都让宋小君觉得蹊跷不已。
“那天我想着她中午没吃饭,下午就早早的去她学校门口等着她放学。结果等了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人,所以就进了学校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宋小君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我走到教室拐角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喊叫的声音,好奇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看到一群女生把垃圾桶扣在我们家乐容头上,另外的人还不停的用脚踢.....那孩子不反抗也不说话....任由她们推来搡去....”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像极了夜里呜咽的兽类。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被薛复归猥亵过的女学生,虽然不敢张扬也不敢告诉父母或者老师,但是却知道如何最解气的‘复仇’。
“所以你就把视频匿名给了校方?”
“我们家乐容不敢说也不敢问,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以这样的面目为人师表。她可以忍受别人的侮辱和打骂,但我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宋小君言语中隐隐露出几分愤恨,想必是想到了当时是何等场景。
“说来也巧,我跟苏媚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那天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把视频交给校方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现在在花环岛开了家咖啡厅,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小坐。”
也就是说,在宋小君犹豫要不要将视频给校方的时候,苏媚无意间的联络电话让她觉得有了底气和归属,从而做出了这个决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不得不说机缘巧合的重要性,没有这些前面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纠葛了。
宋小君一家在薛复归被学校解雇之后,意外的发生了一场车祸。虽然对方损失并不算太大,但由于当时薛复归是酒驾,所以一直是作为过错方在处理和赔偿的。因为知道自己占了优势,被撞的一方索求无度,几次三番狮子大开口让其不胜其烦,所以连夜搬家到了花环岛。
苏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收留了宋小君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