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没想到孟承元会主动找她。
见面的地点是孟承元选的,苏岩有些讶异的看着这家虽然人不多但是足够安静舒适的咖啡厅,心里不由得暗暗想道,回去要提醒一下媚姨注意同行竞争力了。毕竟她来花环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
“苏小姐受惊了。”孟承元终于开了口。
这句话直接又简单,带着一股子明显的豪门官僚气息,苏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老实说,除了在警局远远地见过几次孟承元夫妇之外,她跟沈秋季几乎算是完全没有接触的两个人。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娴静优雅的女人,却在深夜里对自己狠下杀手,苏岩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排除沈秋季是因为精神错乱而导致行为异常的可能性。苏岩几乎可以大胆的设想,沈秋季是早有预谋蓄意的逃出医院继而引出自己去海鲜库存所。但是现在看孟承元的架势,像是想要私了。
苏岩不置与否的抬起头来看了四周一眼,“孟先生的意思我好像不太明白。”
多年官场沉浮,再加上人情世故的锤炼,孟承元眼角微微跳动,嘴角漫出一丝不屑来。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在想什么,他自认还是很了解的。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太太近来因为情绪起伏较大,出现了一些抑郁症症状,但连累苏小姐昨夜受惊,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说话的空当中,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厚实的信封。
原来小说里面那种自以为拿钱就能解决一切事情的豪门真的是存在的。
苏岩扫了信封一眼,“孟先生,如果你是我,深夜被人差点置于死地。就算不想追究刑事责任,会不会至少会有一点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呢?”
她向来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三两句话就说的孟承元脸色变幻。
眼见着话已经说清了,苏岩站起身来朝着服务员招了招手,“买单。”
九月的海岛游客依然不断地涌入。
一走出咖啡厅,热浪和人群叫嚷的声音就将苏岩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有些茫然的走在岸边,不时的被打闹的孩子撞到。嬉笑声、海浪声、以及游客和小摊贩讨价还价的零零碎碎不绝于耳,只是眼前的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摸了摸随身的背包,苏岩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岸边,再一次将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照片打开。
繁盛樱花树下,少女倚在其中笑意盎然。
虽然容貌稚嫩,神情羞涩,但苏岩看的出来这是自己。她曾无数次在夜里默默的打开手机屏幕看着相册里这张照片的一点光亮,希望能够记起从前的一些事来。
但是每次等待她的,只有更大的失望和茫然。
她像是困在泥沼地,想要上岸却找不到可以倚靠的草木。关于从前,她一无所知,关于未来,她无从在意。
然而就在昨晚被沈秋季扼住脖颈的那一刻,苏岩脑海里面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沈秋季会不会认识自己?
这个念头在心里发酵膨胀,苏岩觉得自己必须见沈秋季一面。
“看来孟先生跟你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
孔维腾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整理着审讯档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苏岩。他翻了翻资料,朝着苏岩问了一句,“你觉得魏州跟徐静谁更像是这个案件的嫌疑人?”
“你确定要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这两个人里面?”虽说还是第一次看到孔维腾直接确定嫌疑人范围,但惊讶之余苏岩不禁了然。
距离这场案件调查的黄金时期早已过去,孔维腾的日子不好过。
想到这里,苏岩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些什么,“那天审讯魏州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有一些抓痕。”
“抓痕?”
苏岩点了点头,“我看过徐静的手,指甲修剪的干净短小。”
既然不是徐静,那就是死者孟勤勤了。
“假设事发当天因为魏州与死者孟勤勤争吵,导致魏州大为光火。他出身不及孟勤勤,需要经常忍受女友的无理取闹和颐指气使。再加上孟承元对他成见很深,长期以来的压抑导致他一次性爆发。”
孔维腾拿起笔来走到小黑板前,快速的整理着思路。
“如果按这个假设,那条短信的事情就能得到解释了。”苏岩若有所思的看着孔维腾,“魏州性格隐忍,他先是在深夜孟勤勤即将回来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表示想要约谈的意愿,继而选择了一个没有监控,以及死者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伪造成意外身亡。”
她眸光沉浮,站起身来走到孔维腾身边拿过他的笔,脸色凝重的在黑板上的时间打了一个问号,“魏州有不在场的人证,这一点无论是监控还是同行人员都可以证明。”
“如果不是单人作案呢?”
孔维腾定定的看向面露惊愕的苏岩,“一个是深受众人喜欢的世家好友女儿,一个是即将成为豪门快婿的男友,谁会怀疑他们呢?”
电光火石之间,一幕幕场景快速的在苏岩脑海中闪现,审讯室里原本惶惶不安的魏州在看到徐静时安定下来的情绪,两人之间对视时的暗潮涌动,以及魏州手上的抓痕,都极有可能是死者孟勤勤在死前与其争执造成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气急败坏的把笔掷到孔维腾怀里,“莫非孔警官忘了徐静也跟魏州一样具有不在场人证吗?”
设想了这么多,眼看着思路要连贯起来,苏岩却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来。就算那些人证可以被收买,但酒店的监控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手脚。
事发当晚是凌晨十二点左右,徐静和魏州所在的酒店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巡查值班的。如果想要销毁监控拿到录像带,那么必经之地就是大堂和监控室,这一条路上的监控大大小小十几个。
哪怕只是一个身影出现在监控镜头里,都会推翻二人事发时间不在场的证词。但苏岩记得很清楚,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冯叔和陈宏二人就调看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看着满脸挫败的苏岩,孔维腾倒是显得格外的悠闲,他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踱到办公椅面前坐下,“我已经说了是假设的前提,不用这么较真。”
那你还搞的这么像模像样?苏岩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跟眼前的女人共事也算有几天了,孔维腾对她的脾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尽管眼下看不到苏岩的表情,他也能想到是如何的嫌弃和厌烦,嘴角下意识的扬了起来。
“不过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情。”
苏岩回过身来,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故作高深面带笑意的人。
“这个案子很有可能不是单人作案。作案者是如何知道死者孟勤勤离开餐厅的时间,并料到魏州会在这个时候发送短信的?又是怎么知道死者会在深夜前往海鲜餐厅,重要的是怎么会知道付国胜会用浸泡多时的海鲜?这些都是需要定时定位了解才能获得的信息。”
“你怀疑这个内应是岛上的人?”苏岩有些警惕的看向孔维腾,这货该不会是想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来吧。
孔维腾倒是没意识到苏岩的想法,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虽然岛上的原住民可能会对这些信息了解的更精准全面,但也未必不是别人,一切皆有可能。”
他站起身来,从资料柜里面拿出魏州审讯的供词翻开,“现在我们可以认定的一点是,徐静和魏州肯定有问题。”
果然是越来越复杂,苏岩觉得有必要跟媚姨申请加班费买点核桃补充脑力。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孔维腾的肩膀,“还要麻烦孔警官帮我安排一下见沈秋季一面,虽然孟勤勤的案件也很紧迫,但我现在更想知道自己是招谁惹谁遇此大难。”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孔维腾从眼前人的眼神中却没看到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把审讯报告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叹了口气开了门走在前面,“见一面也好,孟承元担心你告他太太杀人未遂惹上官司,现在正找律师咨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