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沈念白看着坐在沙发上安然看书的女人,眼里写满了惊讶。
那人没有回头,她却自顾自的推门走了过去。墙上半裸着身子风韵犹存的老妇油画,桌子上铺的勾花布料,以及眼前人面上的盈盈笑意,都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媚看着眼前依然气质清丽的女人,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她笑着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袅袅起身走到暗红色漆木柜子里拿出一个彩釉玻璃瓶,“我托朋友弄了一罐野生山茶花,烘干的时候还特意加了三成糖分一起吊着,所以涩味去了香味留下,喝在嘴里也不觉得苦闷。应该是比咱们之前常去的那家茶馆要上乘许多。”
她拿起水壶加入水,花朵立刻在沸水之中旋了几下缓缓绽开,淡淡的颜色衬着香气让眼前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媚看着她孩子般迎着接过自己手里的水杯忍不住打趣道,“这些年在岛上活的是越发的粗糙随意了,这罐花茶放了好几年居然还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捎带着,顺便给我个地址日后好给你再倒腾些寄过去。”
沈念白瞧着她一副淡然自在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笑着看了眼屋子里的布局,只见一旁的炉子上还咕噜咕噜煮着什么东西,惹得整个屋子里都是莫名的氤氲香气,“你这若是还算活的粗糙随意,我可真是糟蹋日子了。”
苏媚笑了笑,没有再答话。
‘你出国以后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也早早的嫁人生子,算是颓废度日了。一晃多年,谁能想到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喝茶谈心呢?‘像是斟酌着什么,沈念白扫了眼眼前面色如常的人,“简桢他们一家人,你知道那件事吗?”
本是笑着的人,面色忽然变了。她纤细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皱了皱眉,“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出国那些年一直都在跟她往来书信,互相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活着。至于其他那些人,你知道我一向是不在意的。”
听到这话沈念白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是啊你这样的性格,当年就连我也自愧不如。走在路上周围空气立马冷了十几度,进了宿舍那些小女生连看电视剧都不敢吭声,更别说有人敢过去跟你搭讪说话了。偶尔有几个胆大的男生看你长得漂亮想去搭讪,话都没说被你看上一眼扭头就跟小姑娘似的跑的不见人影....”
说着她看了眼现在的苏媚,长发及腰,妆容妩媚,眼角眉梢的风情让人看了只觉惊艳不觉其他。要是把以前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哪里会有人能跟现在的她联想到一起呢?
“也就是简桢能够这么出人意料的跟你一起看书一起上课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一伙人看到你们的时候有多惊讶,全学院最不爱说话最不爱笑的人居然跟咱们最想不到的人混在一起了。”说起当时的事情,沈念白到现在还觉得惊讶。
简桢长了一张娃娃脸,长发披肩走在路上哪怕说是高中生也会有人相信,性子温温柔柔的,笑起来带着两个小梨涡,在学院里面挺受欢迎的。当时自己因为家里就在市区,所以往返上课都是司机开车接送,宿舍只作为平时休息或者搁放东西的地方。虽然跟简桢没什么太大的接触,但毕竟是室友总要比常人要多了解几分。这个女孩子心地善良,从来都是笑容挂在脸上,是当时心理院系的系花。
苏媚就不一样了,虽然长得十分好看,但性子却是出了名的执拗。在课堂上因为跟教授有不同意见直接当场吵起来不上课,有人惹了自己不开心立即就毒舌的顶回去。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是自顾自的活着,却依然能在所在的院系拿第一名的成绩。
这样的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背景,但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成为了死党。
苏媚见她一副沉思的模样,自然知道是在想什么。她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开水端在手上,“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家里的事情也都不需要我操心,所以干脆就来这岛上开了家咖啡厅。没有太多杂事,也没有太多牵挂,随时随地就能出门旅游一圈再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比想象中过得安逸很多。”
“这些墙上的画,还有一些旧的饰品都是我托朋友从各自帮我找到寄来的。店子虽然不大,生意也没怎么张罗,但总算是自己决定这几年都落脚的地方,总归是要舒心尽兴一点的。”说着她指了指墙上的那副油画,“我记得这幅画最初的作者是你,当时我在院系的书画展上看到就觉得很有意思。但奈何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最后只得自己凭着记忆随便涂鸦了一副,你看看还入的了眼吗?”
沈念白被她这番说辞弄的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眼前的人,她转移话题明显是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再说什么,自己一个局外人就更不该提起别人的往事了。想到这里她瞧着画点了点头,“比我画的可好多了。”
苏媚瞧了她一眼人不胡笑出声来,“看来沈教授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这个业余的怎么敢跟本尊比高低?这些年来没有联系,咱们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圆滑,少了几分刚烈了。”
沈教授?看来她是知道自己的近况的。
还没等沈念白问出声来,苏媚就抢先指了指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几个人,“听苏岩说有个心理系的沈教授在S市很有名,我还想着是谁呢?现在看来答案却是显而易见了。”
“妈,你怎么跑这来了?”候晴雨有些诧异的走了过来,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见有人接,所以想着可能是自己到处逛逛看看去了。原本说陪着苏岩回来问问苏媚要不要一起去焦叔餐厅吃个饭,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跟苏媚相谈甚欢的母上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不仅是她,就连痴痴站在后面的顺子和孔维腾也是推了推苏岩,“你们两家也是世交?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是五湖四海一家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苏媚站起身来看着候晴雨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来是你的女儿,我说怎么性子这么像?倒是忘记了,你的那个蓝颜知己也姓候。”
被这么一打趣沈念白有些无奈的朝着候晴雨招了招手,“这丫头确实有几分我的影子,只不过硬拗着去做了现场,没有接我的班。想当初咱们系里要调换专业,有几个女生是愿意趟这个浑水的,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人急着赶着往上凑。”
“嘿妈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啊,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不能因为自己在某一领域做出了成绩就否定我能在别的领域获得相同成就的可能性。”候晴雨见说来说去居然变成了埋汰自己,赶紧朝着母上大人干笑了两声,“你认识苏老板啊?”
沈念白和苏媚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何止是认识,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你苏阿姨当年可是我们院系从不落单的第一名,你在她面前谈我的领域成绩,有些献丑了。”
老相识?第一名?候晴雨满脸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向同样迷茫的苏岩,顿时忍不住惊呼道,“我靠苏岩,看来咱们的缘分还真是天注定啊。”
被候晴雨这么一说,沈念白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她微微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几眼,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苏媚,“没想到你居然也成家立业了,这是你的女儿吧,长的太像了,跟你当年的风格气质可不太一样。”
“阿岩,来这里。”苏岩看到媚姨朝自己招了招手。
她呆呆的走到几人面前,任凭苏媚介绍自己,“的确有不少人说她跟我很像,但比我当年却是圆滑多了。倒是你这个女儿,来我咖啡厅的第一天就打碎了我不少珍贵的碟子,到现在这笔钱还没还上。正好这次你来了,一次性的结清为好。”
候晴雨听到这话头都大了,怎么这点事还记到现在啊,她立马走过去挽着苏媚的手,“苏阿姨,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您跟我妈之间的交情。您说这些艺术品我一个大大咧咧不懂欣赏的人哪能知道它的珍贵啊,看在您跟我妈是老相识的份上,咱们还是不谈这些伤感情的陈年旧事了。等到我下次出差,保准去常去的窑厂给你挑上好的彩釉碗碟,加班加点的送过来。以后的交往还长着呢,这一时半会的不着急。”
顺子看着候晴雨忍不住啧啧两声,“你是怎么做到跟这么狗腿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断了联系的?说实话我看到她这样我心里害怕,保不准哪一天迷上了人口倒卖就把我给弄出国去做什么解剖实验了。”
“她的心思能比得上你?”孔维腾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嘿你这人说话真是欠收拾啊怎么的?”顺子看着气定神闲的孔维腾,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出来吃个饭,还给碰上了老同学叙旧认亲,这都是什么事啊。
候晴雨一回头就见顺子愁眉苦脸的,当即恨铁不成钢的喊了句,“也就是你一天到晚惦记着吃喝,放心,菜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点好了,咱们待会直接过去就行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笑开了,八月咖啡厅里久违的如此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