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只是赶车的马夫沫诗缈不由多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嬷嬷,现在要带我去哪里,还望嬷嬷告知才是。”
罗嬷嬷眼皮一翻,“入宫。”
“是吗?”沫诗缈轻声一笑,“入宫,为何这马车却不是将军府的?”
罗嬷嬷眼角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出来了?”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沫诗缈轻声笑道:“原本没看出来,只是罗嬷嬷年纪大了,向来牙齿松动,没有姑娘这一口糯米小牙。”
“筱筱说的没错,郡主果然聪明,那不知郡主可否猜出了我的身份?”
臃肿的宫装脱去,此时此刻坐在沫诗缈对面的不再是那个老宫人,而是一个妙龄女子,容颜姣好,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灵动和狡邪。
“你是谁,有关我何事?”沫诗缈瞥了一眼,却是再也不看那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显然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无视了,甚至于现在沫诗缈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好似老僧入定,眼中全然没有自己的一星半点!
“你……”她不由动怒,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几乎要排在了沫诗缈脑门上,只是到最后她却是骤然收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语气很是凶神恶煞,和适才的狡邪灵动截然不同。
沫诗缈不由笑了起来,“怕?怕有什么用?再说……”斜觑了那女子一眼,沫诗缈声音淡然,“你杀了我,怎么对你主子交代?”
闻言,这女子闻言忽然笑了起来,“难怪筱筱那丫头斗不过你,还真是自讨苦吃。”她忽然间倒是想看看筱筱对上沫诗缈时的情形了,看她是不是还一身冷傲。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沫诗缈不由抬头望去,却是一所寻常的院落,“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入宫?”
听出了沫诗缈言语里的嘲弄,那女子笑了笑,“郡主何必和完诺斤斤计较,主子等待多时了,郡主请。”
寻常的院落,没有假山流水,庭前只种着一棵枇杷树,让她不由想起前朝一位文人所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院子简简单单,推开门的刹那,沫诗缈有些愣怔,眼前的人……
“怎么,不认识本督了?”一如既往的语气,带着几分邪魅,只是那朱砂描绘的眉眼却是不复踪迹,眼前这素净,一身白衣,眉眼隽淡的人竟是齐司冥?
可是,除了齐司冥却又是谁?
浓墨重彩时,犹如那最为绚丽的篇章,犹如大赋一般堆砌了华丽的辞藻,可是谁也不觉得那样的堆砌是多余的,只会惊叹他的特立独行。
轻描淡写时,犹如最是简单的白描,是最简单的民谣,简单直白的歌词,却是唱出了千万人心底里的声音,只会觉得这人竟也是绝世倾城。
“怎会?”沫诗缈笑了笑,“只是下次千岁爷找人时,可不可以不要这般突如其来的,我可受不了这般惊吓。”
“是吗?”齐司冥唇角微扬,“完诺虽然是好玩了些,却也不敌你的手段吧?”
“不知千岁爷唤诗缈前来,所为何事?”这妖孽,不向来都是去找自己的吗?怎么这次竟是把自己请来了,而且还这模样,不施脂粉的,还真是不适应。
抬眸轻轻看了沫诗缈一眼,“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
沫诗缈撇了撇嘴,齐司冥却好似没看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沫诗缈面前道:“若说想你了,你可信?”
目光炯炯,盯着那一双清眸。饶是活了两世,可沫诗缈却还是受不住这等眼神,习惯了齐司冥的调戏与嘲弄,这般深情却又是闹哪样。
“千岁爷,我……”
沫诗缈犹疑了一下,齐司冥那原本闪烁着异样色彩的眸子却是忽然黯淡了几分,“今天我生辰,陪我一起过吧。”
“啊?”他生辰?
齐司冥又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桌上的花雕散发出阵阵清香,沫诗缈不由有些尴尬。
这算是什么回事,难道要自己陪他喝酒不成?
“千岁爷,你吃饭了没?”
良久,沫诗缈才找到一个最适合打破寂静的理由,却见齐司冥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迷糊,“哦,你饿了呀,我让离儿去……”
“不用了。”堂堂锦衣卫的暗卫,去做饭,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让她毛骨悚然。
“不对,离儿又不在,算了,饿就饿着吧,反正你再饿也没我饿。”
说着,又是灌了一口酒,却是不再搭理她。
沫诗缈愣了一下,什么叫做再饿也没我饿?难不成你还好几天没吃饭了不成?
看着沫诗缈气呼呼地走了出去,齐司冥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酒水越来越少,齐司冥心里忽然想笑,本以为能找一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可是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继续过这一天,和往年又有什么区别?
忽然,一股香味充盈在鼻息间,他不由抬起头来,却见沫诗缈站在门槛上,冲着自己吼道:“吃不吃饭了还?快过来。”
事实上,沫诗缈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间爆发了似的,竟然吼起了齐司冥。大概是讨厌他那一句再饿也没我饿吧,或者是……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齐司冥,如今格外脆弱的齐司冥。
所以,言出意表,与往日一点也不相同。
麻雀虽小九脏俱全,这出院子厨房里干净整洁,即便是主人不在却也是有人打扫,角落里还放着些菜蔬和鱼肉。桌子上却是几道小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看齐司冥并不进来,沫诗缈不由皱了皱眉,“放心,我从不会在自己的饭菜里面下药。”
齐司冥唇角维扬,只是笑意却只是流离在眼眸上,并没有深入到底。
“我不吃饭的。”
放置筷子的手胡然一怔,沫诗缈皱起了眉头,看向齐司冥却见他已经折身回去,看着一桌子还没动一动的饭菜,沫诗缈不由跺了跺脚!
她欠他的!
“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抢过了齐司冥手中的酒瓶,猛地将酒灌到了肚子里,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
“酒,可不是这么喝的。”齐司冥笑了起来,夺过了沫诗缈手中的酒瓶,只是里面却是一滴酒水都没有了。
“那你……嗝,你告诉我,该怎么喝?”打了个酒嗝,沫诗缈笑着问道,似乎脑袋也不清醒起来了。
又取了一瓶花雕,他伸手轻轻一拍,拍去了那黄泥泥封,唇角带着笑意道:“丫头,我告诉你,这酒应该怎么喝。”
沫诗缈转过头去,却见那张脸似乎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了似的,那一双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痛意,可是下一刻,她却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了。
温热的酒水流入自己的口腔,似乎连齿缝间都充斥着酒香,她不由的想要多汲取一点点酒水,然后沉醉其中……
沫诗缈醒来的时候是在长公主府,碧桃连忙上来伺候,“郡主可算是醒了,公主来瞧了好几趟了,说是等郡主醒了,请郡主尝尝她做的荷粟羮。”
宿醉的后果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沫诗缈摇了摇头,接过了碧桃递来的热面巾道:“倒是让长公主担心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来打扰,只是你却是大忙人一个,连府门都很少出。”
环佩摇摆,长公主携着侍女款款到来,“要是再不醒,本宫可就一盆冷水泼下去,看你这丫头回头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想来齐司冥已经安排好了,沫诗缈不由笑着道:“诗缈倒是不怕,就怕长公主心疼这锦被,岂不是也浪费了?”
听到这促狭话,长公主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一把沫诗缈的脸蛋道:“还真是死鸭子嘴犟的很,快来尝尝本宫的手艺如何,吃完赶紧回家去。”
素瓷碗里的羹汤有着荷叶的清香,又带着粟米的味道,沫诗缈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酒,她可是饿得狠了,却也不忘了调侃长公主道:“方才公主还嫌弃我不能多陪你,如今又赶着我走,诗缈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长公主乐了,“瞧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沫诗缈笑了,能博长公主一笑,自己便是耍些嘴皮子功夫也没什么的。
回到府里已经是将近午时了,后院里的丫环婆子却是行色匆匆,见到沫诗缈匆匆忙行礼便又急着离开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上火的?”
拉住了一个小丫环,沫诗缈问道。
小丫环手心里多了个小金裸子,喜形于色道:“郡主你不知道吗?三夫人抓到要毒害紫姨娘的凶手了,这时候请了相爷和夫人,说是要说个清楚呢。”
沫诗缈眉眼舒展开来,看来玉氏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慌什么,带我一起去丞相府去看看。”
小丫环闻言喜不自胜,她不过是后院里的小小洒扫丫环一个,平日里主子是见不到的,今天不仅得了郡主的赏赐,还能给郡主带路,真是天大的福气。
“怪不得姐姐们都说能去西厢院是天大的福气,郡主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