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呀,沫诗缈心里不由叹道,她这个师兄竟然对自己用了这肯定语气,而不是质疑。
“自然不会是我,沫悠悠自以为聪明,借口陈氏想借机除掉小紫,却不知杀陈姨娘的就是沫君博,莫非要沫君博全盘兜出自己杀人吗?笑话!”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沫悠悠。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自己被沫悠悠“推到”恰恰落在沫君博和老夫人眼里,再加上沫悠悠的“抱屈喊冤”,怕是如今自己已经被关进祠堂跪祖宗去了。
冷俊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沫诗缈,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覆盖了眼眸落下的一片阴翳,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色,脱口而出道:“下次不许再这般伤害自己!”
沫诗缈久久未曾回答,直到坐上软轿时才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所以,师兄,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方了,是吗?
沫诗缈受伤的事似乎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木儿小心搀扶着她下了软轿,“小姐,冷公子说这几日内小姐你的伤势定不会有所好转的,这可怎么办?万一太后凤驾回京,你若是不去朝见,岂不是失礼的很?”
她担忧了一路,终究最后还是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沫诗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没事的,进宫而已又不会让我干什么粗活,还能动着这手臂不成,明天爹爹娘亲回来,你别说我手臂受伤的事情?”
再说,今晚齐司冥应当会来的,到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定会阻止太后銮驾的,三五天的工夫,足够她恢复了。
而到那时,已经要除夕了,怕是太后也不会特意召见这些个公主郡主进宫朝见的,再往后一拖,时间便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又下雪了……”
沫诗缈坐在窗前的榻上,手中执着一卷书,却是许久未翻动一页,只怔怔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喃喃出声。
蕴阁里地龙烧得很热,即便是这样的隆冬之际,她在香气醺然的屋子里也只需穿着夹衣,不过是外出之时才要披上厚厚的大毛衣裳罢了,只是妖孽今晚并没有过来,沫诗缈暗暗的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盼望着那妖孽过来。
“小姐,小姐……”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接着有些重的棉布帘子被挑开,一个梳着双螺髻身穿嫩粉色衣裳的灵俏丫头当先端着一盅仍冒着热气的甜汤疾走进来。
诗缈被打断了愣神,转头看着翠丝一副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毛躁的性子,这又是巴巴地做了什么好东西来,咱们这小厨房有了你,这见天儿的就没有闲下的时候。”
翠丝皱皱小鼻子,毫不在意小姐的打趣,献宝地将那甜汤放到小姐面前的小桌上,一边用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揉着耳珠,一边催促道:“小姐快趁热喝了,奴婢炖了好久,先盛了一盅过来,保管小姐喜爱。”
“知道你的心思了,可怎就不知爱惜自个儿,出了屋子也不知道多穿儿点,快把那手炉抱着,回头冻伤了,可有你叫苦的时候。”诗缈没顾得去喝那甜汤,只转头瞧着,见到架子上那每日里点了却是用不上的手炉,忙指着让翠丝去取了拿着。
“还是小姐最疼奴婢了。”翠丝听话地小跑过去取过手炉,抱在怀里暖着手,笑嘻嘻地说道。
“离儿呢?不是与你一道出去的,怎的就你自个儿回来了?”诗缈斜睨了她一眼,这才想起只翠丝一人回来了,不由奇道。
“她呀,慢着呢,喏,来了……”翠丝抱着手炉走过来,听得门帘响动,便是冲着那边儿扬头示意。
“噗……”诗缈抬头,一见进门的离儿发上身上沾着许多落雪的样子,就忍不住掩口而笑。
离儿秀美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稳稳地走过来,先是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小桌上,又对着小姐福了福身,这才说道:“小姐,翠丝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诗缈但笑不语,对两人间的小小吵闹见怪不怪。
翠丝微撇着小嘴,腾出一只手来自离儿披风上拂去落雪,这才反驳道:“才没有,是你自个儿太慢了,甜汤就是要刚炖好时才最好喝,我才不要等着你一道儿。”
“你倒是先急着回来了,怎的不见小姐也与你一般着急?”离儿转着身,任由翠丝帮她整理,一边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啊,小姐,你快些喝,快些喝。”翠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赶着送回来的甜汤,小姐到这会儿仍没有喝,赶忙急急地旧事重提。
“晓得了,我这就喝。到时候娘亲回来的的时候,你在做分给娘亲,上次她来还说咱们小厨房的甜汤好喝,可不夸的就是你的手艺了。”诗缈拗不过翠丝,终于端起汤盅,想着娘亲,便是指着那托盘又吩咐道。
“是,小姐。”翠丝欢快应着,放下手炉端着托盘去着人办事了。
“小姐,夫人见着小姐这样挂心她,心中定然会欢喜。”留下来的木儿见着小姐用起汤品,便是自一旁取过丝帕放着,一边笑着说道,心中颇有感慨。。
“可不是这样,小姐身子一向娇弱,本就该小心照料着,哪知,哪知,都是奴婢照料不周。”木儿说着,又是忍不住有些黯然,愧疚之意再次涌上心头,眼里瞬时就有了些湿意。
“好了,那次是意外,怎的你们就个个都非要把责任往身上揽?”诗缈一见木儿泪眼朦胧,就有些急了,甜汤也不喝了,微皱着秀眉说道。
“小姐别急,奴婢也不是有意提起,只是想起小姐当时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木儿见着小姐如此关心,不由破涕为笑,解释着说道。
诗缈这才松开皱着的眉头,瞪了离儿一眼,假意嗔怪道:“莫管什么理由,总之往后不许再提,否则,我可真要生气了。”
“好好好,奴婢再也不提就是了。小姐快些喝,回头翠丝进来见着小姐还未喝完,没的又说我招小姐说话,耽误了品尝她的手艺。”木儿赶忙应着。
见着小姐灵动的模样,木儿也乐得陪着小姐说笑,一时先前有些哀伤的气愤便就消散了。
“偏你厉害,瞧着话没翠丝多,岂不知哪次翠丝都是只有被你抢白的份儿。好了,你那寒山烟雨图不是还未绣完,我可还等着看呢。”
木儿难得俏皮地吐了吐舌,这才自一旁的笸箩里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品,挨着小姐下手的小榻坐了,细致地绣了起来。
一时房中又是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一场大雪过后,天地间皆是一片白色,然而天却晴得喜人。
晨起推开窗子,伴着丝丝凉气而来的是清冽的梅香。
远目,入眼的皆是雪后美景,夺目朝阳的映照下,一夜鹅毛般晶莹剔透的雪片飘落,如今正极朴素地妆点着房屋、树木,光芒耀眼,美轮美奂。
近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却是那红梅傲立于雪中,婷婷袅袅,暗香袭来,闻之心醉。
“小姐,当心着凉了,奴婢还是把窗关上些吧?”木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却是手中拿着件披风,站在一旁。
诗缈暗笑,这丫头倒真是把她当成那纸糊的小人儿了,不过是站了这么一会儿,便是两手准备过来了。
看这架势,若是允了便最好,若是她不允,便要退而求其次给她披上披风了。
“关了吧,总归一会儿去娘那里,也可绕个圈子自梅园而过。”诗缈伸手取过木儿手中的披风,顺道放在一旁,让她腾出手来去关窗。
看沫诗缈甚是不在意,木儿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端着热水要出去,却见赵妈妈匆匆忙走了进来,“郡主,太后銮驾回京,皇上命小姐前去慈宁宫见驾。”
沫诗缈顿时愣在了那里,怎么太后这次竟是提前回来了?可是娘亲那边还没去,摆了摆了,先去宫里在到娘亲那边也不迟!
看了眼包裹的像是棒槌的胳膊,沫诗缈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木儿,给我寻些棉布来,重新包扎一下。”所幸,当时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跌倒而已,所谓的骨折并不严重。
医者,又怎么会对自己下狠心呢?
木儿不由愣了,“小姐,这……”这是刚上的药,冷公子那模样,这药分明是好药膏,就这么换了?
沫诗缈何尝不知,可是……
“算了,把这拆了,略微缠一下就是了。”胳膊包的像是粽子,便是见驾也是失仪之罪。
马车上,木儿一直惴惴不安,上次进宫的时候小姐并没有带着自己,这次可是自己第一次进宫。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木儿从幻想中醒过神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吓了一跳。
沫诗缈轻轻摇了摇头,“别说话,帮我一把。”左臂上的绷带她已经解开了,马车车厢内氤氲着药膏的味道。
“可是您这样的话,回头怎么愈合?”木儿很是担忧,却见沫诗缈拿着那棉布已经开始擦胳膊上的药膏。
“傻丫头,快些帮我,否则回头更麻烦。”
看小姐一只手笨拙的样子,木儿只能听从沫诗缈安排,只是棉布擦到了骨折处,沫诗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倒也是没事。沫诗缈摇了摇头,只是很久不曾这般疼过了,她倒是忘了疼痛原本的滋味。
擦拭干净药膏,木儿刚想要把她衣袖放下来,却见沫诗缈却是把一盏茶水泼在了胳膊上,“再帮我擦一下。”
木儿不解,一边擦拭一边问道:“小姐,这究竟是为什么?”
沫诗缈但笑不语,待左臂上再无半点药膏痕迹,这才放下了衣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