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诗缈醒来时是申时初,木儿看到小姐醒来顿时喊道:“冷公子,小姐醒了。”
冷俊宇正陪着沫文博在外面花厅里练字,听到木儿的声音,沫文博一下子丢下了笔就跑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妹妹,沫文博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妹妹不乖,睡了这么久才醒过来。”
是骗了他吧,只是沫文博虽然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力,却也是明白的,不然为何会流着泪却是强撑出笑意?
“哥哥,我没事了,只是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帮我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好吗?木儿,陪着大少爷去厨房里。”
木儿点头领着沫文博出去,冷俊宇坐在了床头,把了脉后才慢慢道:“虽然和你设想不同,不过好在那两人并没有恶意。”
沫诗缈闻言不由皱眉,“难道是别人救的我?”
冷俊宇将事情一一道来,最后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安尘离应当便是当年的赵离了。”
赵离?
“师父当年的弃徒,他……宋江元的原配正是姓赵,应当是他无疑,这天下还真是小的很,兜兜转转就遇到了。”
冷俊宇站起身来,“你放心,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虽然是小师妹将计就计在后,可是率先下毒的却是安尘离,单凭这一点,他就死不足惜!
“师兄,安尘离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仗着那点毒术就想要为非作歹,把他放在心上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们不妨玩一把大的。”
午后的阳光折射进内室,暖洋洋的光照下,冷俊宇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头小狐狸,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眸,举止间全都是狡邪。
而后小狐狸又是一笑,冲着自己道:“师兄,你这次可真是辣手摧花了,我倒是有些期待,看到沫悠云那一张美人皮被撕破的模样。”
沫诗缈多少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师兄向来是迂腐的很,可是这次却是动了怒了,便是天摇地动他也从不失手,却是被水氏一摇晃金针就失了准头,这理由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冷俊宇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旋即冷着脸道:“我去看看那厮究竟是不是那叛徒,你好生养伤。”
冷俊宇几乎是落荒而逃,翠丝正走进来,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只是想来彬彬有礼的冷俊宇却是连道歉都没说一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翠丝好奇道:“冷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儿似的。”
猫?被踩了尾巴?
沫诗缈唇角微微扬起,要是冷俊宇知道自己被比作了猫,怕是要炸毛吧?
不过,自己这点罪受的也是值得的,竟然逼得师兄这个向来讲究医德的人都对沫悠云出手了。
“小姐,怎么了?莫非是这毒没祛除干净?”翠丝一脸关切,眼看着就又要出门去找大夫,沫诗缈喊住了她,“没什么,结束了的。”
一切,也都应该结束了的。望着窗外,沫诗缈唇角微微扬起。
悠云苑,安尘离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见。
“悠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连忙上前,看到昏睡的沫悠云脸上的伤口,闻到那散发在空气里的隐隐的恶臭味不由又退后了一步,脸色却更是苍白。
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提到了沫悠云榻前,“你不是自诩医术天下无双吗?快给我想办法解了悠云的毒!”
安成平眼眸中闪烁着怒火,安尘离几乎有种错觉,若是,若是自己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怕是此时此刻就要葬身他的怒火之中了。
“我……我……”安尘离欲哭无泪,这是自己用来毒害沫诗缈的毒药,怎么会伤了悠云的?
“这毒,我没有解药。”当初他研制出这毒药来时间仓促,大哥逼着自己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沫诗缈,他哪有时间来研制解药?
何况,这些毒药从来都是用到别人身上的,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制造解药,毒药炮制不易,解药制作更是麻烦,他从来都不喜欢为难自己的。
没有解药。
听到这句话,安成平脸色顿时一黑,看到床上昏睡的沫悠云,更是一把抓住了安尘离的衣领!
“你不是告诉我说万无一失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毒药会忽然用在了云儿的脸上?沫诗缈,沫诗缈那贱人却是没事?啊,你倒是给我解释呀!”
一拳打在了安尘离胸口,安成平又是一拳挥舞了下去,“老三,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给我去找解药,找不到解药,你也不用回来了!”
安尘离被丢了出去,安成平却依旧是心中有火难耐,胳膊一挥将茶壶茶盏齐齐带落到地上。
“表哥,不要动怒。”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安成平连忙去看,却是沫悠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像是琉璃做的美人,一动就会破碎了似的。
“云儿,没事的,没事的,表哥一定能给你找到解药的。”
沫悠云埋头在安成平胸前,双手环在他背上,隐隐啜泣道:“表哥,是不是我这张脸再也治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安成平连忙道,只是沫悠云却并不相信,抬起头来看着安成平,泪水滑过了脸颊,却是冲不走那一片乌黑的痕迹。
“云儿相信表哥,可是,可是万一云儿变丑了,表哥可是还会喜欢云儿?”
“会,会的!”安成平连忙道:“无论云儿变成什么模样,在表哥心目中都是最美的,云儿放心,我一定让你恢复从前的样貌,沫诗缈那贱人竟然害得你毁了……这般憔悴,我定是要她好看!”
匍匐在安成平胸前,沫悠云呜咽道:“表哥,我斗不过沫诗缈的,你也不要和她算账了,回头再伤了自己,我们,我们就这样吧。”呜咽声楚楚可怜,激起了安成平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休想,她伤了你,我定是要她血债血偿才是!云儿你等着,再过几日便是月儿成亲的日子里,那天我定是要沫诗缈活着出去,躺着回来!”
竟然敢伤了他最爱的表妹,沫诗缈,我安成平与你誓不两立!
看着安成平那甚至带着怒意的背影,沫悠云眼底闪过一丝狠毒,沫诗缈,我这伤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毁了我的脸,我定是要你用命来偿还,要将军府的众人的鲜血来洗刷我今日的屈辱!
安尘离踉踉跄跄离开了悠云院,在京城的大小街道游荡,他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
从小除了母亲就没人疼爱他,后来母亲死了,他更是无人关怀,父亲沉浸在母亲死去的悲痛中从来不曾注意到自己。
祖母从来对母亲多加责难更不会关心自己,他甚至羡慕二哥,因为体弱多病就早早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彼时,他不过是三岁的孩子而已,可是却早已经知道世态炎凉。只是他知道,还不到机会,因为就算出去自己也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他在府里忍气吞声,甚至看着父亲口口声声难忘母亲却还是迎娶了柳文佩,看着他又多了两个妹妹。
双胞胎妹妹百日宴的时候,安尘离终于逃出了这个家,他跌跌撞撞去了漠北,想去母亲口中当年的那温暖的家,可是看到的却是蛛丝挂满了屋檐,尘埃落满了家具,只有荒凉,没有半点家的温馨。
只是,在那里他却是看到了大哥,他知道大哥会保护他的,只是他却又呆够了,边疆太过于艰苦,他讨厌,他想要过二哥的生活,江湖散人,多好。
江湖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江湖,后来大哥再度找到了他,而他也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本名,抛弃了安尘离这个名字。
谁能想到,江湖上闻名的毒医安尘离,却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呢?
“哈哈哈哈……”酒水直直灌入了嘴里,安尘离想笑,只是笑意却是那么苦涩。
“三公子,大公子让小的请您回去。”
回头望去,安尘离笑了,“原来是你呀,回去,走,我跟你回去。”江湖,自己呆不下去了,不回安平侯府,自己又能去哪里?
呼吸中都是恶臭的酒味,安成平皱了皱眉,“把他给我丢到水里,清醒了再带来见我!”
心腹副将只是一愣,旋即就提着安尘离,一甩手果然丢到了安成平院子前面的荷塘里。
二月的荷塘,还带着刺骨的冷意,冷意骤然袭身,安尘离醒过神来,看到荷塘岸边站着的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大哥,我……”
“出来。你去外面守着。”副将闻言出去,安尘离从荷塘里爬了出来,一路随着安成平进了屋,衣服上的水渍落了一地。
“大哥你听我解释,那毒药我是涂抹在那西番莲的锦盒上的,而且份量我把握的极为精准,当时悠云也碰触了那西番莲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我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竟是有人能解了那毒呀!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害悠……悠云的。”
高的身影笼罩了自己,安尘离瑟缩了一下,旋即才听到自己大哥你温和的声音,“今天是我太过于着急了,关心则乱,老三你别放在心上,这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沫诗缈。她竟然害得悠云到这般田地,我们一定要给悠云报仇,老三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