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看似毫无芥蒂将自己见识镇南公的事情告诉自己,无疑是敲山震虎,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讯息,只可惜,并未能成功。
南宫语嫣乍一听可谓是一头雾水,“沫诗缈你在乱七八……”她忽然张大了嘴,脸上满是惊讶神色,“你难道见到的是皇上?”
也唯独帝王,高高在上,掌握绝对的权利,能恣意决定人的生死,能让沫诗缈这般后怕……
沫诗缈点了点头,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眸。
南宫语嫣看她形容憔悴的模样,翕动着嘴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自己和沫诗缈是应邀去的皇宫,齐帝却是将沫诗缈召见了去,显然是料到了这次规劝齐瑶依的是自己。
可是帝王又会对沫诗缈说什么呢?不会是谈论朝政,也不会是提及沫君蓝,最有可能的便是和眼下的京城传言有关。
毕竟,此时此刻京城里流言纷纷,几乎能将镇南公府淹没了的。
看着沫诗缈微微颤抖的睫羽,南宫语嫣低声道:“对不起,谢谢你了。”
对不起,因为哥哥的婚事却是把你牵扯进去。
她几乎能够想象,帝王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揣度,去试探沫诗缈的心思。
毕竟,当年,母亲和白雪可是为一双儿女定下了婚约的。
谢谢你,因为此时此刻的镇南公府再也经不起一丝的风浪了。
若是自己与莫修染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只怕下一刻镇南公府也会步上后尘,里通外国,这罪名,足以让南宫家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沫诗缈缓缓睁眼看了她一眼,看着南宫语嫣瞳孔里流露出的真诚,她不由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般诚心诚意。”
就算是镇南公夫妇离京的那次,南宫语嫣虽然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可是对自己却依旧是有着敌意的,唯独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与感激。
沫府的马车将南宫语嫣送回了镇南公府,沫诗缈此时此刻没有心神再与南宫语嫣下棋,只是她没想到南宫默言却是在府门前等着,似乎算准了这个时辰,南宫语嫣会从宫里回来似的。
沫诗缈没有下马车,而是透过车窗对南宫默言微微示意,然后便吩咐丁留驾着马车离开了。
南宫语嫣看见兄长的时候,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到书房,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她才说道:“哥哥,你告诉我,你回头将齐瑶依置于何地。”
这个问题,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哥哥喜欢的从来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自幼文韬武略,曾对父亲说过娶妻当娶无双女。
齐瑶依身份高贵,可是褪去了那光鲜的外衣,却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儿家罢了。南宫语嫣甚至看不起她,因为若不是出身皇家,她又怎么能够三生有幸嫁给自己文武全才的哥哥呢?
可是今天瑶依殿内的一番话,却是让南宫语嫣对齐瑶依的看法有了改观。
齐瑶依虽然刁蛮,虽然任性,虽然没有多少的才学,可是她终究是爱着哥哥的,因为爱,所以盲目,可是也是因为爱,可以放弃这婚约。
只是南宫语嫣知道,齐瑶依说是可以取消婚约,可到底是取消不了的,因为这是帝王的旨意,帝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何况皇家悔婚,岂不是又将镇南公府置于惊涛骇浪之中吗?
齐瑶依是好心,只是却聪明不够罢了。
对于她,南宫语嫣抱着的心情是同情。因为南宫语嫣知道,即使齐瑶依嫁给了哥哥,却也永远不可能夺得哥哥的心了。
曾经心中住过那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又怎么会将别人放在眼中呢,放进心里呢?她的兄长固然心高气傲,却也是极为专情的人,是南宫家的好男儿。
南宫默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她会是镇南公世子妃,却也只会是世子妃。”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好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似的,这声音让南宫语嫣心疼,可是南宫语嫣却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疼兄长多一些,还是心疼齐瑶依多一些。
齐瑶依会如愿以偿地嫁给哥哥,成为镇南公世子妃,可是却永远不是南宫默言的妻子,因为妻子,是最是亲近的人。可是南宫默言的心,早已经封闭了的,为了另一个人。
书房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南宫语嫣打破了其中的沉寂,“今天,齐帝召见了沫诗缈。”
南宫默言闻言脸上顿时神色一变,原本温和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犹如原本藏身剑鞘中的宝剑骤然出鞘一般。
“她说了什么?”
她还是他,其实南宫语嫣清楚,兄长问的究竟会是谁。
“沫诗缈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小心些。”南宫语嫣轻声道,她想沫诗缈之所以不说别的,大概是因为她认为其他的事情无关紧要,而自己与莫修染的恋情却是能让镇南公府毁之一旦的吧?
“哥哥,你说皇上咨询沫诗缈的意见,难道是对父亲不信任吗?”
这个疑问,南宫语嫣并没有问沫诗缈,虽然她知道若是自己开了口,沫诗缈也会回答她的,可是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为难沫诗缈。
南宫默言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看着一脸疑惑的胞妹,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指腹碰触到胞妹的一缕青丝,他裂唇笑了笑,“帝王多疑,他何时对父亲全然信任过呢?”
南宫语嫣闻言顿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想南宫默言没有松手,那青丝缠绕在兄长的指节上,扯动之下,她顿时头皮一疼。
似乎欣赏着胞妹张牙裂嘴的狼狈模样,南宫默言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
青丝重获自由,只是南宫语嫣却没有心情和兄长计较这个,她在乎的是,“难道父亲早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父亲却还是要忍着。
父亲这般赤胆忠心,便是哥哥建立的功勋能少报就少报了,为何却还是要这般忍受着帝王的猜忌。
安平侯长子安成平是沙场悍将,如今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人们都说安成平与哥哥一个是闻名北疆,一个是驰名南疆。
可是南宫语嫣却是清楚得很,安成平那点本事在哥哥手中根本讨不了好!
安平侯不过是个袭了爵位的侯爷,仗着一点子军功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就敢为自己的儿子请军功,可是父亲和哥哥呢?
哥哥那些军勋,便是安平侯也比不了的,可是父亲从来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而已。
她的父兄赤胆忠心守卫南疆,最后得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与不信任。
“好了,傻丫头,哪个武将身边会没有帝王的人呢?父亲和我早就知道的。”
就算是安元,甚至定国公身侧,也都是有帝王的人的,他们和父亲一样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手握着十万二十万大军,帝王又怎么可能彻底地放心呢。
南宫语嫣情绪依旧没有好转,她气恼父亲和哥哥竟是没有告诉自己,气恼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毫不知情这些。如今却是要兄长告诉自己,她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假象!
“傻丫头,现在告诉你那你肩上就承担着南宫家的责任,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后行,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好心。”
那个名字,他甚至都唤不出,也许她带给自己的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之前没有婚约,他还可以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却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府门前的那一眼,就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回味无穷,尽管她不曾开口对自己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南宫语嫣坚决地说道,只是却没有注意到,她珍重之时,兄长却又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不曾听到她的话。
沫府的马车驶离镇南公府后,沫诗缈并没有回沫府,此时此刻她心绪太过于紊乱,只怕是一眼就能让沫君蓝察觉出什么。
她不想要爹爹娘亲担忧,而且爹爹最近身体不好,虽然整日里汤药调理,可是却还是不见好转。
沫诗缈也试着为爹爹诊脉,只是那脉象却是让她束手无策,她医术足以自保,可是有些疑难杂症,却也是无法处置的。
甚至于,沫诗缈恼恨自己为何非要师父和师兄带着哥哥远走,而不是留在京城的一处院子里,这样子她也就不会拿爹爹的病情没一点办法了。
金之驾驶着马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姐,您要去哪里?”
不让回府,可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也不是个办法吧?如今飘雪不在小姐身边,他不过是个探子而已,那点末微功夫根本不能够保证小姐的安危的。
马车里没有回答,若非金之确信小姐依旧还在马车里,他定是因为小姐被人劫走了。
“算了,还是四处瞎溜达吧。”
金之自言自语道,只是看着四平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似乎不好通过,他勒住马缰拐了个方向。
只是金之忘了,四平街往左是花街,往后是柳巷,虽然是白天,可是脂粉味却依旧是充斥着鼻腔,只让他悔得想要打自己两巴掌!
他刚想要调转马车离开,却是一曲琴声从四方八方传来,马车里沫诗缈轻声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