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气恼着离开的人,孙延人眼神中带着几分阴沉,最后却是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大军出征,帝王亲自送行,便是淑妃也撑着病体来给齐司华送行,可是沫悠云却并没有出现在孙延人视线之中。
“将军,时辰尚早,不如属下去将夫人请来?”
副将看着孙延人这般神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将军和夫人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可是这段日子将军这般宠爱夫人,夫人此时此刻不来送行,将军心中定然是不乐意的。
“不……郡主这是来给本将送行?”孙延人微微一笑,看着来人,眼中神色闪烁着几分异样的色彩,副将见状连忙退了下去。
沫诗缈笑了笑,“好歹沫家也算是十万大军的衣食父母,孙将军就这般态度对待与我?”
因为当年上官夫人救济大军之事,而后每每大战之际,大齐商贾莫不是要捐银钱资助朝廷,沫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孙延人闻言唇角一弯,“那本将就替三军将士多谢郡主恩情了。”
他这笑意里都带着嘲弄,沫诗缈闻言皱眉,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告诉沫悠云,若是我战死沙场,让她改嫁就是了,不过孩子,是我孙延人的儿子,断不能叫别的男人爹!”
沫诗缈回头望去,却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脸倨傲模样,目光遥遥落在了北方,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马车里,沫悠云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感觉到有人走近马车,她整个人都躲在了马车角落里,待看清来人是沫诗缈时,她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失望,却又是长吁了一口气。
自相矛盾,心里希望来的人是孙延人,可是又害怕他,只是真的知道不是孙延人的时候,却又失望的很。
“他已经走了。”
似乎应了沫诗缈的话似的,马蹄声隆隆离去,似乎每一声都敲打在沫悠云心头似的。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沫悠云轻声问道:“小七,我那时候为了讨好夫人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适才,孙延人的话她坐在马车里都听见了的,甚至于她知道孙延人知道自己就在马车里,可是他们却是谁都没有揭穿。
他们就是这样,明明是两个都缺乏温暖的人,却是拒绝对方的怀抱。
丁留也调转了马车准备回去,沫诗缈掀开车帘,看着离去的那一个个矫健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沫君博死的时候尚不罪及出嫁女,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你。”
“可是,那沫悠悠呢?”沫悠云虽然想方设法想要除掉你,可是最后却也是没得手不是?
沫诗缈轻声一笑,“谁让她是沫君博和水湘的女儿呢,悠云,主谋和爪牙是不一样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沫悠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自己是水氏的爪牙而已,这些是她后来想明白的,可是被沫诗缈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多少也是带着几分尴尬的。
似乎为了打破这尴尬气氛似的,“小七,你说五妹她……究竟是谁的?”
她话音刚落,却是感觉到沫诗缈那凌厉的目光!
沫悠云不由一瑟缩,她只觉得适才沫诗缈的目光竟然和孙延人的目光重合了似的,让她不敢直视,心中隐隐的担忧再度浮现。
只是沫诗缈并不是孙延人,“那你觉得会是谁的呢?”
沫悠云闻言愣了一下,“啊?”只是旋即她才明白,沫诗缈这是在问她,“我,可是承恩侯已经那么大岁数了,而且还偷媳,他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吗?”
他可是当朝皇后的父亲,原本就因为管教嫡子不力曾被齐帝训斥过,如今若是偷媳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就连水皇后都会被他牵连的。
“他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了吗?”沫诗缈冷笑一声,人,觉得自己是举世无双的聪明绝顶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管他是当朝皇后的父亲还是什么,自己找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从沫诗缈的冷笑中,沫悠云敏感的察觉到什么,轻声说道:“小七难道已经做好了打算?”
沫诗缈笑了笑,“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何况,你以为雯菲那是无意间露出的马脚不成?”
沫悠云顿时抬起头来,看着沫诗缈那带着嘲弄的笑意的清秀面庞时,脸上写满了震惊,却是听沫诗缈道:“谁想要委身一个自己可以喊作祖父的人?她本来隐忍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藏拙不成?你看吧,这京城风波这就是要来了,而这次风波,却是雯菲引起的。”
沫悠云几乎是陷入了惊吓之中,最后才找回自己恍惚着的声音,“那,小七你打算怎么办?”
沫诗缈笑语盈盈,“我像是那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吗?悠云,记住孙延人说的话,这风波中你就不会受到牵连的,去吧,临渊还小,你要好好照顾他。”
沫悠云下马车的时候几乎是迷迷瞪瞪的,迈进府门的刹那间她回头望去,却见云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小姐,你为什么对四小姐心慈手软了?”
虽然四小姐的确不是罪不可赦,可是当初却也是做了不少亏心事的,而且那次还险些害了大少爷和小姐。木儿很是清楚这其中的事情,所以更是不解。
沫诗缈阖上了眼眸,最后却是轻声一笑,“沫悠云有人庇护,如今我再去处置她并不合算,孙延人对她爱恨交加,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木儿听得不明白,四小姐如今嫁的人是孙将军,那唯一能庇护她的人就是孙将军了?可是为什么小姐说孙将军对她却又是爱恨交加呢?
只是看着眼底浮现着淡淡青痕的小姐,木儿最后却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因为朝廷的战事,京城里的宴会减少了不少,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摇,引得帝王侧目。
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耽误的,例如韩大人府的事情。
“便是锦衣卫也没能查出韩文清到底为什么而死,还真是稀奇的事情。”
酒楼茶肆里到处是议论之声,不过却也不敢过于张扬,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毕竟是非常时机,看着为首的那哭丧的人,原本还开着玩笑的众人脸上却是露出各色各样的表情。
有怜悯,有艳慕,还有无奈。
“可怜这小小孩童竟是要肩挑韩大人的重任。”
这一句话却是激起了千层浪似的,顿时有人反驳道:“你觉得他尚是幼童可怜与他,可是却不知他如今却是勋贵之人,又哪里需要你可怜?”
一语既出,竟是让整个茶楼里的人都寂静无声。
是呀,勋贵家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过就是个看热闹的罢了。
只是看着那摇摇欲坠的人,众人却又是不忍心去看一般,齐齐收回了目光。
韩秋生却是咬着牙坚持下去的,回到韩大人府中,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倒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安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将白日里的凄凉神色全部掩盖,“孩子,既然选择了这个位置,那就担起所有的荣与辱,否则,那些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想要活下去,就咬咬牙,知道吗?”
自幼跟在母亲身边,受惯了冷遇屈辱的孩子点了点头,“母亲放心,生儿知道的。”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却是丫环从外面低声道:“伯爷,太夫人,晚膳准备好了。”
安夕笑了笑,是呀,如今她可是京城勋贵中最为年轻的太夫人,要为她和她的儿子,撑起一边天呢。
韩秋生还未待母亲起身,先行站了起来将母亲搀扶起。
与之同时,沫府里的晚膳的其乐融融却是被人打破了。
“定国公府的人?去请。”
沫诗缈只是迟疑了一瞬间而已,看着沫君蓝也是皱起了眉头,她笑着宽慰道:“想来是月如有事找我,父亲不用担心。”
只是沫诗缈的宽慰却是徒然的,来人的身份让她和沫君蓝都吃了一惊。
任谁也不会想到,定国公竟然是登门造访。
定国公是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说话开门见山道:“如儿那丫头留书一封走了,如今我不方便,只能腆着脸来请你帮忙了。”
原本钟鼓般朗朗的声音如今却是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沫诗缈没有接过那书信却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
“国公爷说月如是去了北疆?”
定国公闻言苦笑,“这丫头,因为这次的事情还跟我吵了一架,我知道如今你也是困境加身,可是我这么大年纪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害怕她出事,你和她一见如故,也不愿意她……”
定国公欲言又止,一旁沫君蓝还有些糊涂,刚要斥责卫离墨说话说一半藏一半,却听沫诗缈道:“吩咐沫家人对月如照顾一二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诗缈冒昧,有一件事想要问国公爷,还望国公爷据实以告。”
定国公无奈的叹了口气,更显得几分苍老,竟是让沫诗缈有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错觉。
只是她还是问出了口,“国公爷,若是一日月如非他不嫁的话,您会如何?”
定国公脸上满是无奈,最后却又是沉声道:“君臣父子,君臣父子,我先是臣,然后才是父,你可明白?”
沫诗缈清眸一凝,“那齐司华之于国公爷,可否是君呢?”
帝王的儿子,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定国公没有丝毫的迟疑,“我的君王,至始至终只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