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受到了沫诗缈的鼓舞,木儿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口里多日的事情,“我不知道,陌林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想离开小姐,我伺候小姐习惯了,我说过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
就这个理由?沫诗缈都要笑了,难怪这几天陌林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似乎带着冷意,看来自己竟然是无意中得罪他了。
“傻丫头,陌林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何况你就算是嫁人了,也能回来看我不是吗?”
若是别人有沫诗缈这般苦心相劝,早已经后悔了自己拒绝了这么一门好姻缘,可是木儿却是个倔强的,“不,小姐。”
木儿一脸的坚决,“不一样的,除非看到你和九千岁在一起,否则一切都可能有变数。”
沫诗缈愣了一下,木儿怎么这般,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齐司冥没信心?
“小姐,我在伺候您之前也曾伺候过一位小姐的,她是乐城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爱上了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哥,那时候那位表少爷也是说非卿不娶,可是待那位小姐家因为生意失败而一落千丈之后,那表少爷却是转脸娶了乐城知州的女儿。那位小姐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从小就心地仁善,对待奴婢也是极好的。奴婢受她一饭之恩,当时就下决定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她后来却是死了。”
不知觉中,木儿再度落下了眼泪,“是有一天贼人闯进了她家,抢劫了她家中借来的用以生意周转的银钱,而且还玷污了她。”
沫诗缈闻言皱眉,“那贼人是那表少爷?”
木儿点了点头,“就是他!那小姐认出了他,可是到最后却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死去,她受了那么多屈辱,可是最后却还是对我说:好好活。”
眼泪犹如溃堤了的河水,木儿只觉得视线都模糊了,“小姐,您和她很像,所以,所以木儿愿意照顾您一辈子,只要小姐不嫌弃我。”
扶起了忽然跪倒在地的人,沫诗缈低声一叹,“你想要为那位小姐报仇?”
仇恨,往往是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木儿摇了摇头,“奴婢想过,可是上天有眼,后来那表少爷一家也是遭了贼子,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怀胎七月的妻子被贼子****,疯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无情,木儿连忙解释道:“小姐,那表少爷的妻子就是仗势欺人,要表少爷停妻再娶妻的,而且当初表少爷抢的银钱就是用来迎娶那知州家的小姐了,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
沫诗缈闻言一笑,“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已经得到了惩罚,你的那位小姐便是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的。”
木儿哭着点了点头,“小姐,你不要误会,奴婢不是说你和九千岁可能没有善果,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九千岁对小姐这般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起,小姐虽然聪明睿智,可是一旦陷入情关之中,却也是难以抽身的不是吗?
沫诗缈笑了笑,“这话可别让齐司冥听到,不然小心他剥了你的皮。”
木儿似乎被吓到了似的,只是旋即却意识到小姐只是在吓唬自己,她破涕为笑道:“怎么可能,九千岁怕是都懒得动手。”
沫诗缈笑着调侃她,“那就是陌林代劳了,偏生陌林又舍不得,所以就成了死结,是吗?”
木儿闻言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似的,“我对不起他。”
木儿心结在这里,沫诗缈知道自己便是有心开解,她却是无心解开,最后却也是这么个无奈的结果。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是了。”
一番交谈,木儿似乎轻松了不少,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却是说道:“小姐,那周安不是好人,奴婢知道的。”
沫诗缈挑眉,“哪里看出来的?”
木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他是有心接触奴婢的,一开始奴婢没察觉,后来他却总是旁敲侧击关于小姐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过去,而且他根本就没见过飘雪姐,怎么张口就能喊出飘雪姐姐的名字?奴婢觉得他动机不纯,所以特意接近他,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谁派来的。”
沫诗缈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次木儿竟是比飘雪更聪明了几分。
“这事……”看木儿那坚决的神色,沫诗缈点头应道:“你自己小心几分。”
木儿颇是认真地答应着离开了,沫诗缈却是坐在那里,眼中露出几分叹息。
木儿一来是想要打探消息,二来却是还要借这件事断了陌林的心思,分明是怕耽误陌林。
明明是喜欢,却因为自己而非要拒绝陌林,难怪那面瘫男都跟自己过不去了。
周安的确很是殷勤,吃晚饭的时候更是特意为木儿点了一道家乡菜,只可惜通来客栈虽然是广纳九州宾客,厨子水平却是一般,实在是没能做出这家乡菜。
周安有些遗憾,很是失落的坐了回去。
齐司冥还没有从王宫里回来,沫诗缈显然是冷眼旁观,陌林脸更是黑了几分,看向周安的眼光恨不得将他胖揍一顿似的。
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有几分早冬的感觉,木儿却是低声和周安说着记忆中的家乡,一旁飘雪看了好几次,只觉得陌林最后把那冰凉的目光什么的都落到自己身上了。
她越发觉得心虚。
“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
飘雪连着念叨了三遍,便是周安都有些脸红了,顿时歉意一笑,“是我失礼了,飘雪姑娘不要介意。”
飘雪瞪了他一眼,闷头吃饭。
一顿饭吃的便是虚儿都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了,拉扯着沫诗缈的衣袖道:“诗缈姐姐,陌林怎么那么不开心?”
沫诗缈觉得出家人不应该考虑这红尘情事,尤其是虚儿还不过是个小孩子,更是少儿不宜,“有吗?”她敷衍道。
只是虚儿却是很认真道:“真的,平时陌林总是会给木儿姐姐夹菜的,只是今天就没有,而且今天他的脸好黑哟,就像是厨房里的灶台了。”
虚儿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沫诗缈顿时哑口无言,这入世也未免太快了,这小家伙眼睛倒是毒辣的很,难怪弘一法师不舍得让他入了佛门。
“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陌林没有像往常一样帮着木儿收拾,而是离开了,今天木儿身边的人是周安,另一个则是飘雪。
虚儿想了想,“陌林喜欢木儿姐姐,可是木儿姐姐对谁都很好,你看对待那位周公子也很好的,所以陌林觉得木儿姐姐喜新厌旧,生气了,是吗?”
“差不多吧。”小和尚看破红尘,沫诗缈有心考校,“那你说陌林该如何是好?”
虚儿挠了挠脑门,然后说道:“唔,一来嘛,放弃木儿姐姐。二来就是自己加把劲儿嘛。师父当初劝慰一个考场和情场都失意的考生时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结果后来我们再见那个考生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婚,娶了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儿,虽然过得清贫些,可是举案齐眉未尝不是幸福。”
看来弘一法师和飘雪有时候能够相谈甚欢,“那为什么要加把劲儿呢?”
虚儿这次却是想都没想道:“因为他还是放不开呀,你看他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木儿姐姐,好像是在祈求木儿姐姐看他一眼似的,那神色我看见都觉得陌林好可怜。”
沫诗缈摸了摸虚儿的脑袋,“就算是人心宽广,可是要骤然放下也是不容易的,除非是根本不喜欢,明白吗?”
虚儿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不明白,佛家说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呀!”
佛家?那个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一尊泥胎外面包裹着金银的死物罢了。
“可是长在心口上的东西,剜去太痛,舍不得,知道吗?”虚儿依旧是一知半解,为什么会长在心口上呢?真是奇怪。
沫诗缈看他懵然模样,忽而发觉,好像自己把虚儿看得太聪明了,失策。
她不由扶额,却见流名匆匆赶了回来,脸上带着喜色。
看来,有消息了。
楼下飘雪看到流名到来也是一惊,“怎么,查出来了?”
原本正在帮着木儿收拾的周安闻言也不由瞧向了流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下一瞬间他又是低下了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飘雪意识到周安的存在,不顾礼节的就拉着流名往楼上去。
周安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木儿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事情,我帮忙收拾就好了,你先去忙。”
木儿摇了摇头,看着周安目光落在飘雪身上,她心中有些诧异,下一刻却又是看周安目光羞涩地看着自己。
“飘雪向来直言直语的,你不要太在意。”
周安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木儿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哪里,飘雪姐……飘雪姑娘也是关心你的缘故。”
却说飘雪拉着流名上了二楼,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流名,是不是查到了阿史那沙运他……”
“你今天怎么这么没耐心?”
流名笑了笑,最后却是正色道:“我只查到了一点,似乎关于阿史那沙运的过去都被刻意遮掩了去。我去找当年的那些伺候过他的人,却是一个个的都不在高昌城,据说早些年就离开。按理说,阿史那沙运龙潜时候的旧人在他登基为王后应该是他的得力助手才是。”
“所以才说反常则妖,不是吗?”沫诗缈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不用查了,回头问齐司冥就知道了。”
听沫诗缈提及千岁爷,飘雪忽然意识到,似乎千岁爷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