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诗缈又唤了几声却还是不见上官芙蓉回应,不由一急,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坏了,上官小姐这是犯了梦游之症了!”
她话音刚落,却见上官芙蓉忽然停下了脚步,却是左右开弓,朝着一闺秀脸上扇了几巴掌。
“还不快拉开她?”那挨了打的闺秀反应不及,竟是硬生生受着,旁边的那一身鹅黄衣裙的闺秀不由大声求助。
“不可,这梦游之症向来是顽疾,是不能唤醒的。”
“那怎么办?”眼瞧着自己的好姐妹竟是被打的脸颊都高高肿起,鹅黄衣裙少女不由急哭了。
“只能等上官小姐自己醒来了。”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也便罢了,偏生这话出自九千岁之口,顿时那鹅黄衣裙的闺秀只是干哭着,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小半盏茶的时间,忽然上官芙蓉如梦方醒似的垂下了手,整个人也一下子昏了过去,若非是一旁刚巧水雪乔眼疾手快,定是要倒在了地上的。
似乎是被四周的哭嚷声惊醒了,上官芙蓉缓缓睁开了眼,却见一个脸肿的如猪头,一个眼睛哭红了如兔子一般的两人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由惊讶道:“秦小姐和冯小姐怎么了?”
秦小姐正是被上官芙蓉掌挄了半盏茶时间的倒霉鬼,冯小姐是那穿着鹅黄衣裙的闺秀,两人是两姨姊妹,最是亲近不过了。
“还不是上官小姐犯了梦游之症,瞧瞧这辣手摧花的,竟是比本督还狠了几分呢。”九千岁啧啧一叹,瞧着秦小姐那肿的不堪入目的脸一眼连忙转移了视线。还真是不堪入目,败坏了自己的心情呢。
“还不快去唤御医?若是秦小姐这脸毁了,你可赔得起?”
这一声吓得小太监连忙往太医院那边跑,而大皇子和齐瑶依却都是心中一紧,尤其是齐瑶依。
适才皇后临走的时候可是吩咐她招呼各家小姐的,如今上官芙蓉堂而皇之地掌挄兵部秦侍郎家的独生女,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只怕是回头又要受水皇后责罚了。
“上官小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一旁,水雪乔和沫诗缈已经给上官芙蓉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因此面对齐瑶依的质问,上官芙蓉可谓是从容不迫,“是臣女疏忽了,这旧疾有些日子没发作了,却不料今日喝了酒失了态,我那府上还有几味药材,回头送到秦小姐府上赔礼谢罪。”
秦家小姐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刚才和表姐说了这上官小姐无家教,却不料她竟是找了这办法来教训自己,现如今她只恨自己大嘴巴,非要自取其辱。
太医很快赶到,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好给秦小姐看伤,便是连着上官芙蓉也一同去了那距离御花园最近的枕霞阁。因为,上官芙蓉的手也肿了。
沫诗缈为上官芙蓉手上涂抹伤药,那是因为打的太过于用力,连同兵部侍郎秦小姐的脸一同肿了。
“这一石三鸟之计的确是不错,可是你的手,也不知道爱护些。”
上官芙蓉闻言却也不奇怪似的,只是看着那红肿了的手心,淡淡道:“我若是今日任由她们欺侮,又有何脸面去见母亲?”
沫诗缈闻言心中微微一震,是呀,自己自幼丧母,父亲也视自己如无物。上官芙蓉虽然有母亲疼爱,可是上官夫人声名虽大,却也是惹来了无数闲言蜚语的。
身处高位,本就容易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况上官夫人青年守寡,又挣下了这家业,怎么可能没有闲言碎语?甚至于,后来众人都认为上官夫人不过是齐帝的外室,而上官芙蓉则是流落在民间的还珠公主。
只是这确实是无的放矢,上官芙蓉是齐武八年四月生人,而齐武七年的夏日,齐帝可是在京城里处理着朝政,根本分身乏术去创造这么一个遗落民间的公主。
至于如今齐帝三番旨意让上官夫人入京,便是要将上官夫人的势力尽数控制其在自己手中,而这其中最为方便的便是将上官芙蓉赐婚了,甚至于……让上官芙蓉入宫。
只是上官芙蓉今日这一番举动,怕是有意与上官夫人府联姻的勋贵子弟都要三思而后行了:梦游之症这般严重,若是一朝受气,将自己砍死了怕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见的阎王爷吧?
而那些内外命妇怕也是淡了招揽这么个浑身都是金银的媳妇儿的心。毕竟,这么泼辣的主儿,娶回家了简直是要当祖宗供着了。
“何况,不过是受了点罪而已,刚好能留在宫里歇上一两个晚上,何乐而不为?”
沫诗缈闻言震惊,手中力道一时没掌控好,上官芙蓉不由吃痛,“疼呀。”
她知道上官芙蓉是故意岔开话题的,可是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一激动,走到现在都是她一人在孤军奋战,就算是沫之雨三番几次相帮,可是沫诗缈却还是忍不住提防。
毕竟,打死不离亲骨肉,沫之雨再怎么说都是水氏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血肉。说不定是水氏潜藏的一枚棋子,就等待恰当时机把自己除之而后快呢。
上官芙蓉何等样人?最是注重利益一人,如今却与自己联盟,可是自己如今却是给不了她任何好处的。
“我也是有心的。”上官芙蓉短短几个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沫诗缈闻言终于平静了下来。
无论上官芙蓉是要利益还是要自己的情谊,她这个盟友,自己是结交定了的。
两人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只是门外却忽然间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我倒是想知道上官夫人是怎么教女的,这般没规矩,竟然也敢让她进宫,就不怕惊了圣驾?”
冲进来的人是兵部侍郎的夫人韩氏,向来是个泼辣的人,沫诗缈刚站起身来,那韩氏已经一把推开了门,“我倒是想知道上官小姐是不是现在准备再梦游一番,要去弑君?”
沫诗缈倒是知道韩氏这么个人,向来是个泼辣的户,只是和其女秦小姐的窈窕体型不同,韩氏珠圆玉润的很,几乎横向发展为五大三粗模样了,一张脸上倒是没那么多肉,可是和秦小姐肿了的脸倒是差不多。
沫诗缈和上官芙蓉对视了一眼,含义却都是一般无二:真不知道,韩氏这么个泼妇怎么教养出了秦小姐这么个窈窕淑女的。
“那下次我可要向韩夫人你好好学学规矩,只是不知道在宫里大吵大闹,是哪家的规矩?韩夫人这般,也不怕惊了圣驾吗?”
“哪里有什么圣驾,臭丫头,打了我宝贝女儿,还拿皇上来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韩氏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把上官芙蓉打成猪头,只是背后却有人拉住了她。
“哪个混账东西敢拦着我?看我不把你的……”韩氏最后的几个字却都被自己咽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一张嘴撕破了。
“父皇,没想到咱们杜大总管什么时候也成了个混账东西呢?也不知道怎么个混账法呢?”
杜德全老脸通红,刚才齐帝来的匆匆,身边只跟着自己和九千岁两个人而已。九千岁一个青年男子,虽是比自己气力大,可是也不太好动手阻拦一个妇人呀。
“九千岁还请自重。”杜德全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只是齐司冥却是上下打量了韩氏和杜德全一眼,邪魅一笑道:“本督怕是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杜大总管和韩夫人重的。”
杜大总管也就罢了,他这些年发福,胖的更显得天恩浩荡。可是韩氏闻言却顿时老脸通红,脸上涂着的古玉坊的上好的玉女梨花粉也都簌簌的掉了下来,她最是痛恨别人提自己胖了,家里谁也不敢说这么一句,就算是贵妇圈里大家也都顾及颜面不说这个话头的。
可是,偏生九千岁是个言语无忌的,哪里会给她半分颜面?
只是被齐司冥这么一讽刺,韩氏也醒过神来,“臣妇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齐帝沉着一张脸,“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秦爱卿连家都治不了,拿什么来报效朝廷?”
韩氏闻言顿时面如土色,“皇上恕罪呀,是臣妇胡言乱语,不关我家老爷的事,我家老爷勤勤恳恳为陛下分忧解难,求陛下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罢了我家老爷的官呀!”
韩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带着脸上簌簌掉下来的玉女梨花粉顿时成了个大花脸,偏生她还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似的。
想要上前拽住齐帝的龙袍,却是被齐帝一脚踢开了,顿时一个窝心脚踢了出去,韩氏一下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像是御花园里的王八,翻身都是不能。
“韩夫人怕是误会了,父皇最是天恩浩荡,哪里会无缘无故免了秦大人的官呢?不过前段日子边关急报,说是肃州知州冯大人不小心以身殉国了,这个职位空缺了许久,皇上不还吩咐臣寻个合适的人去那里接替冯大人的职务吗?眼下秦大人最是合适了。”
肃州?那里不是和突厥接壤吗?
听说最是不太平,而且突厥年年都会南侵,肃州首当其冲,民不聊生,那里的知州大人一年几乎能换三个!而且,肃州多风沙,连点清水都难以寻觅,听说日常百姓用的水都是带着黄沙的。
韩氏顿时嚎了起来,“皇上开恩呀,我家老爷是文官,哪里能受得了这等苦?皇上开恩呀!”
“放肆!”方才还言笑靥靥的九千岁却是骤然沉了脸色,一脸威严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韩夫人最好知道些好歹。何况,朝廷之事岂容你一介妇人多言?还不把韩夫人给本督送回去,省的碍了皇上的眼?”
好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沫诗缈心底里暗笑,哪里是碍了齐帝的眼,是九千岁你有洁癖,不能容忍这般泼妇在眼前晃悠吧?
不知何时守候在外面的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韩氏叉了出去,在这暖阁里却还是能听到韩氏的哭嚎声,却不知外面人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哭嚎声顿时消失无踪,齐司冥寒着的脸这才微微松弛了下来。十五年的爱
“皇上,此事本由臣女而生,臣女恳求皇上责罚。”
上官芙蓉骤然跪倒在地,沫诗缈一旁作陪,只是心底里却是清楚。
方才御花园那边不仅有九千岁坐镇,还有诸位皇子。秦冯两姐妹的对话众人是都听见了的,若是论失礼,怎么着也是秦家小姐失礼在先的。
而且,肃州的知州冯大人刚巧不巧是这位冯小姐的伯父,如今秦大人要去肃州,怕是这秦冯两家的关系也要奏上一曲终结音了。
只是上官芙蓉这个罪却也是必须要请的,否则依照齐帝的性格:秋后算账。到时候倒霉的怕是不止这一点点了。
“上官夫人为国为民,想来是对你照顾不周的。也罢,可是请了御医问诊?”
齐帝岔开了话题,那便是不计较了!
沫诗缈到底是放下了心,连忙答道:“刚才御医来瞧过,说是往后让薛姐姐注意些饮食和休息便好。”
齐帝闻言脸上竟是挂了一丝愧疚,道:“是朕考虑不周,你们母女舟车劳顿,本应该休息几日再来的,偏生皇后说正好趁着太液花宴一并邀请了,倒是忽略了你的身体。这两****便留在宫里休息一下,好好让御医诊治诊治,年纪轻轻的,别留下病根才是。”
齐司冥闻言不由凤眸微挑,笑着道:“父皇可真是宠爱两位小姐,知道郡主呆着宫里寂寞,便让上官小姐也留下来作陪,臣可都嫉妒了。”
齐帝诧异道:“哦?怎么你也留在宫中了?”
好一招移花接木,沫诗缈暗赞了一声。齐司冥看来也是想借自己的手恶心一下水皇后吧,不过也好,反正他们是同一目的的。
“方才瑶依公主告诉臣女,说是皇后娘娘想留臣女在宫中两日,说说佛法宁静心神。”
齐帝闻言冷声一笑,带着几分不屑与厌恶似的,刚巧外面传来水皇后急切的声音,“有没有伤着哪里?御医怎么说的?”
似乎没料到齐帝竟会在这里似的,水皇后连忙行礼,齐帝却是视若无睹直直离开了,倒是齐司冥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若是上官小姐万一有个闪失,父皇可是没法子向上官夫人交代呢。”
水皇后闻言脸色一变,却又听到那轻飘飘的声音,“毕竟,独生子女,谁都宠爱了几分,做出些什么都是不好说的。”
水皇后脸色只能用苍白二字来形容了,心里恨齐司冥恨得要死,却还是不得不勉强笑着道:“有劳九儿提醒,本宫会注意的。”
“这两日歇在宫里,若是让上官夫人知道你这小手伤成了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你放心,本宫定会给你出气的,谁要是再敢嚼舌头根子,本宫当即便发落了去。”
水皇后情真意切,似乎把上官芙蓉当亲生女儿疼爱一般。一旁站着的沫诗缈脸上都闪过一丝动容,只是心底里却是十分的不屑。
“一日接连遭了陛下的冷遇,就算她贵为皇后却也是害怕的。别忘了,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她被废除了,淑妃说不定便能被册封,便是妹妹我也有几分机会呢。”
汀雨闻言不由靠近了柔妃几分,轻声道:“难道她竟也是和上官小姐一样?”
柔妃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胡想什么呢,皇上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只是白雪当年与大齐有恩,皇上虽是个喜欢秋后算账的,却也是个长情的,记挂着这一点,就决计不会容许沫诗缈有什么闪失的。”
“那倒是,今个儿皇上发落的秦大人,不就是皇后娘娘为大皇子找的人吗?皇后今个儿屡屡遭了皇上冷落,怕是寝食难安了。”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
柔妃手中象牙丝编织的玉团扇不由轻轻敲打了一下汀雨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不过听说郡主是在皇后宫里用晚膳的,咱们也去瞧瞧,怎么着,她也算是本宫的外甥女不是?”
汀雨顿时会意,“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銮驾。”
水皇后觉得今日很是窝火,被齐帝教训了三番两次,如今还要把沫诗缈和上官芙蓉接到坤宁宫来住着,实在是给自己添堵。
可是,上官芙蓉之所以这般还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和饮食不调?
舟车劳顿没休息好,那是因为自己想要趁着这花宴一同招待了上官夫人。饮食不调是因为齐瑶依那贱人生的杂种灌了她一杯酒!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当年闺中时,她也曾四处拜托人求净空法师为她算上一卦,可惜最后净空法师云游不知何处,自己的想法也没能实现。
以致于白日里听说沫诗缈得了净空法师青睐不由多说了那么一句,却被这贱丫头拿住了当作懿旨去留人。而最可恨的,是多年的枕边人,今日竟是在这两个小辈面前不给自己半分颜面,自己还被那佞臣说道了一番!
“怎么不吃了?莫非是宫里的膳食不合你们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