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诗缈唇角带着笑意,看水氏脸色惨白,不由轻声道:“陈妈妈想必是年纪大了,大伯母还是不要责罚她的好。”
见沫诗缈开口,水氏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把她……”
“水氏,你个黑心肝的,连亲……”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句,却又是戛然而止,犹如陈妈妈的遗言一般,水氏笑意顿时僵硬在脸上。
“夫人,已经杖毙。”
赵妈妈看了眼庭院里那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刚才陈妈妈话没有说完呀!
水氏却是恨声说道:“死了就死了,拿几两银子发葬了去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却又是感觉下半身一热,沫诗缈闻到血腥味不由一看水氏的衣裙下摆不知何时骤然出现了一片血污,她不由花容失色,“大伯母,大伯母,您……赵妈妈还不赶紧快去请大夫!”
院里一片兵荒马乱,沫悠云匆匆赶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正在吩咐小紫道:“这药要文火熬,可千万别用大火,另外夫人这几日万不能再动怒气,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治。”
沫悠云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手把一个茶盏往小紫身上砸去,却是砸到了她的手背,待看到沫诗缈,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冲到了沫诗缈面前狠狠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
许是惊吓过度,水氏竟是昏了过去,犹是沉睡不醒,沫诗缈收起了手中的软布,净了净手,这才慢慢道:“大姐,伺候本是天经地义,大伯母身体抱恙,难道大姐要我载歌载舞欢庆不成?”
沫悠云闻言顿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沫诗缈,你别太过分!”
沫诗缈闻言却是轻声一笑,“既然大姐来了,那么便由大姐伺候大伯母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沫悠云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只想去扇沫诗缈两巴掌,只是看到她身后的人时,却是不得不咽下了这怒气,“那么郡主慢走。”
沫诗缈尚未走出门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清脆的碎瓷声。
“郡主,是小紫。”虽然只在三日,可是这其中的人事关系碧桃却是清清楚楚。
果然,小紫抱着手哭着跑了出来,只是她低着头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来人。
“相,相爷!”小紫连忙把手往身后藏,却不比沫君博快了一步,已经抓住了她的右手,看到那手背上烫出来的红色水泡登时一阵恼怒,“怎么搞得这是!”
他原本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水氏再度下身出血便过来一瞧,结果没瞧见水氏的狼狈,却是看到了昨晚那丫环红着一双眼睛,手上都是红白色的水泡。
“是,是奴婢不小心自己打碎了茶碗。”
沫悠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沫君博顿时眼眶一红,“父亲,母亲她一直在念着父亲。”
若是昨晚之前,沫君博听到这话再看到沫悠云这般模样定是会心中激动的,可是见识了水氏的丑态,他又岂会再度动心?
看到昨晚雌伏在自己身下,任由着自己折腾的人,沫君博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往后不必来这边了,你回头住到思园去,好好养伤就是了。让她好生歇着就是。”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沫悠云顿时愣在了那里,大伯父从来不曾对自己摆过脸色的,方才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一时间相府后院风云巨变一般。
水氏的心腹陈妈妈被水氏杖毙,原本陈妈妈的位置赵妈妈取而代之。赵妈妈为人严肃,却是极为公平,听云院里的婆子丫环都交口称赞,反倒是安静了几分。
而赵妈妈带领下,一应众人齐心伺候主子,水氏小半个月便是身体康复了大半,下身再也不见红了。
而相府后院的中馈却是老夫人接手了,只是老夫人每日精力却是有限,很多事情又都吩咐大小姐去处置。一时间相府后院的风向标却是乱七八糟的。
据说相爷吼了大小姐,可是老夫人却又给大小姐体面。
如今县主被封了县主,却又是养伤深居简出,寻常是难得见到,便是西厢院的大门也很难进去的。
相府的奴仆们都在为难该如何是好,怎样站队之际,却见水氏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的肉似乎少了一圈,笑意也都消失不见了。
“夫人。”
“嗯,老爷可是在书房里面?我给老爷熬了些莲子汤,送来给他尝尝。”
门外侯着的小厮刚想要回答,却不料里面传来了笑声,“相爷,还要多久,奴婢已经累了。”
水氏闻言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也是这么个时辰,她来小书房寻人,却见那书案上一男一女……
推门而入,水氏刚想要开口,却见背对着自己的小紫忽然娇呼出声,手中持着的一枝菊花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小紫连忙跪下磕头,水氏强忍住怒火,冷声笑道:“看来是我打扰了相爷的雅兴,只是这莲子汤败火,相爷尝尝也不错!”
未待沫君博开口,水氏却又是带着赵妈妈风风火火离开了。小紫慢慢站起身来,提起了那食盒盛了一碗莲子汤道:“相爷,奴婢是不是惹夫人生气了?”
沫君博看了眼那被破坏了的菊花图,不由有些恼火,并不伸手去接那莲子汤,“你是伺候本相的,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菊花图揉做了一团,沫君博厌恶似的丢在了废纸篓里,“罢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回头回去便是了。”
小紫闻言柔柔应了是,只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果然如县主所言,怕是相府后院再无宁日了,可是这对自己而言,不是最好的吗?
水氏走得很急,还埋怨着赵妈妈道:“你说让我服软认错,我去了,可是你看他在干什么!竟然是在画那贱婢,这么些年,他可曾为我作过画?”
赵妈妈一阵语塞,这陈年老醋吃起来可还真是酸的可以,只是……
“夫人,相爷不过是图她一时新鲜罢了,过几天就丢了去了。”
水氏闻言不由冷笑起来,“是吗?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去,柔妃娘娘不是说身体微恙吗?你随我入宫去,我倒是看看这相府后院没我主持,能坚持多久!”
“夫人,这万万不可,若是老夫人她……”
水氏打断了赵妈妈的话道,“你放心,她已经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想管却也是有心无力,要不然为什么让悠云帮忙,还不是因为这府中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给悠云几分薄面?对了,去将军府西厢院喊着沫诗缈,就说柔妃娘娘想念她,请她一同入宫解解闷儿。”
“这……不太好吧?”赵妈妈犹豫了一下,只是却被水氏厉声喝道:“哪那么多这不好,那不好的?还不快去!”
赵妈妈无奈应道,沫诗缈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答应的干脆,“既是如此,还请大伯母稍等,容我收拾几件衣服,这就随母亲进宫去。”
淑兰暖阁,水氏有些坐不住。
沫诗缈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她还真有些怀疑,柔妃此时此刻让水氏进宫的理由呢。
一个是刚出了小月子,一个却是被诊断出有孕两月有余。这消息对水氏而言到底是喜讯呢,还是刺激呢?
“娘娘也不注意些,现在才请太医,真是太疏忽了。”
柔妃却是淡淡一笑,“伯母说的是,只是我向来是经期不稳的,便也没在意。当初怀润儿的时候孕吐的昏天暗地,谁知道现在却是没一点征兆。”
柔妃会疏忽这个?简直是笑话。怀孕之初的三个月最是危险,纵使她如今有齐帝宠爱却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龙裔如此体贴娘娘,将来定是个极为孝顺听话的,娘娘有福了。”
闻言,柔妃不由对着沫诗缈笑了笑,“我只愿能有个像你这般乖顺伶俐的小公主,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水氏到嘴边的“小皇子乖巧听话……”登时卡在了嗓子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柔妃和沫诗缈有说有笑,似乎真是母女一般。
柔妃身怀有孕,未免有些精神疲惫,没多大会儿就有些倦意了,水氏见状便起身告辞,带着沫诗缈去了侧殿。
月儿伺候着柔妃进了寝殿,轻声道:“娘娘,刚才水水夫人脸色很难看。”
柔妃早有预料似的,闻言笑道:“她这人看似慈悲心怀,其实心地最是狭隘,这次我故意刺激她,她岂会脸色好看?这些年丞相夫人当的威风八面,哪里还知道低头做人这一道理?”
月儿闻言点了点头,“只是郡主和娘娘毕竟没有关系,她是不是懂得娘娘的意思呢?”
柔妃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血缘这东西并不是最可靠的,她总是会想明白的。”
接下来的几天,水氏每日里陪着柔妃走走看看,或者去各处妃嫔那里请安说话,聊天解闷,似乎不亦乐乎。只是沫诗缈却觉得无聊得很,不过是因为柔妃提了一句自己便是要及笄了,水氏便是十二个警惕,不让自己近柔妃的身。
八皇子齐司尘?沫诗缈眼角闪过一丝讥嘲,皇家子弟她一个不想招惹,八皇子不得罪她便是罢了,否则自己也不会饶过的。只是柔妃,似乎也是颇有城府的,也许只有水氏那个蠢人才会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她了吧?
寝殿里,月儿正在给柔妃梳头,柔妃看着镜子眉头微皱,似乎方想到似的,“今个儿怎么没见到诗缈?”
水氏一旁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是今日没跟自己过来,柔妃竟是这般关注?沫诗缈,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只是她脸上却是笑着道:“她小孩子家奈不住寂寞,今个儿一早被瑶依公主拉着出去了,说是四处看看宫里热闹。”
柔妃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我疏忽了,也是,她和瑶依年纪相仿,想来能有些话说的,姐姐觉得这万寿菊如何?”
水氏闻言不由看向雕栏外的那一丛黄花摇曳,笑着道:“这……”
“你怎么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