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听到这话,苏为康的爷爷愕然抬头。“你怎么能去?”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不就是去改个风水么,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苏为康抬头挺胸,说道。
“不行!你不用上学了吗?再说了,你一个大学生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妈可怎么办?”
“哦,现在你就想起我妈来了?”苏为康含着一抹冷笑,说:“不是都说我是富贵命,遇事能逢凶化吉么,我要是去了,没准还能让苏家的风水变得更好。”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这位大师说了,那苏木祖先葬在风水宝地里,早就成了僵尸。不要以为你读的是什么古老学,你就能出几分力了!”在刚才的谈话里,苏为康爷爷大概知道了一些墓穴的事情。一想到虞非白要去解决的是僵尸,他怎么可能让自家人去涉险。
“我学的是考古学,虽然不懂风水,但我也能帮忙找到墓穴的位置。爷爷,不用多说了,他能为了我们去冒险,我怎么就不能去了?”苏为康心意已决,不再去看他的表情,转而看向我们。“我跟你们去。”
“不。我本想说他这么做不太好,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虞非白对我挤挤眼睛。
“不用担心。”虞非白接过我的开头,说:“我们会照顾好他的。其实让他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苏木祖先的坟墓是宝地,而且他死在异乡那么多年,家族的人从未来拜祭过他。这次让他去了,在祖先跟前混个脸熟,也好让祖宗更好地保佑他早日飞黄腾达啊。”
“说的也是。”苏为康的爷爷立马就被说服了,“为康啊,你可要好好听大师的话,知道吗?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风水改好了,我们全家族的人都可以富裕了。”
“知道了。”苏为康早就认清了他的嘴脸,之前的阻拦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一听到虞非白说的话,他就将自己孙子的安危抛在了后头,其实他们全家在乎的不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么?
不过无所谓,至少他母亲的命是保住了。
苏为康爷爷很快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家中其他人,我们临走的时候,全家人都来欢送我们。先前对苏为康冷言冷语的舅妈也换了张脸,抱着他的手直到出汗了也不肯撒开,一个劲地嘱咐他注意安全。
苏为康舅舅借了别人的车来,送我们出村。临走时,他那双一直不敢看苏为康的眼睛终于开始抬起来,说:“阿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从离开起,苏为康就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听到舅舅言语里真正的关心,那冰一样的语气也不由软了几分。“嗯,我会的。”
我们不急着走,得先按照傅斯连发来的清单去置办东西。有些物品后面傅斯连标注了数字,一些东西他还要求了是两份,令我怀疑这次还有人陪他前来。
我们搭乘了一辆大巴车去最近的城市采买,车内的乘客不多,空气污浊,自带的厕所还会散发出一阵没冲洗干净的臭味。
去城里的路程要两个多小时,中途除了偶尔接客人上车之外,一概不停。想要上洗手间,就只能用车上的那个。
我忍了大约有半小时后再也憋不住了,只好起身去上厕所。不巧的是,厕所门上亮着一盏红灯,显示有人在用。
我耐着性子等待,还得忍受那阵阵浊风折磨我的鼻子。我用手挡住半张脸后退了几步,看见身边有个空位,便坐了下来。
我坐的位置在厕所的前面一排,这里的味道稍微会轻一点。我时不时回头去看,注意着厕所的动静,如此看了几次,不免就会注意到左边的一行座位。
那行座位坐着两个人,靠近走道的女生戴着一边耳机,另一边则拿在手中,兴高采烈地和隔壁座位的人聊天。第一眼看去,我感觉她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再看多几眼后,我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那天晚上,我们和苏为康等人拍摄灵异节目归来,在半夜三更等红灯的时候遇到一个莽撞的女生。当时那女生的状态很不好,居然把红灯看成了绿灯。
今天一看,女生的脸色也很差,只不过总算是会笑了。
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低着头,戴着一顶鸭舌帽,头发是栗子色,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她的坐姿有点拘谨,估计不是和女生一道来的人,只是旅途无聊,搭上话而已。
女生举起自己的手机给她看,又热情地说了很多话。她的头始终固定在同一个方向,做出倾听的姿态,但很少回应,又不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女生每说一段话都会停下几秒,眼睛注视着她,好像是在听她回答。偶尔女生边听还边点头,可我分明没有看到她说话,就连嘴唇也没有动过。
她的位置拉上了蓝色的百褶窗帘,帘子的料不透光,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坐在阴影里的她神色难辨,看得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还不等我看出个端倪来,车辆突然来了个猛刹,全车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拉好的窗帘也跟着滑向前方。
大片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玻璃照耀进来,她的头比之前更偏了几度,以至于角度十分怪异。只要她再偏一点,相信连脖子都能折断。
女生看得出她不喜欢那阳光,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刺眼了。女生看她不动,殷勤地站起身来,为她拉好窗帘。
在伸手的过程中,女生的手臂不慎碰掉了她的帽子,连忙蹲下来给她捡起。
借着日光,女生看清了她的全脸,就连离得很近的我也看到了那个画面。
那个女人脸很圆,不是脸型的问题,而是因为肿。肤色死白,毛细血管也看得一清二楚,宛如纹路分明的蝉翼。脸蛋上的肉小山丘般凸起,细看之下,那曾经隐藏在黑暗中唯一正常的红唇也更诡异。干裂的唇瓣上涂着朱砂,唇纹交织如网,网住了那抹还未展开的冷笑。
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光滑的桃子,浑浊得好像融入了一团白雾,连瞳孔也看不见了。即便如此,我仍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看着那个女生。
女生拿着帽子的手停在半空,爆发出一声夺命尖叫。“啊!有死人!”
这一声吓得车里闭目假寐的乘客都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司机也吓了一跳。
紧接着,我听到“砰”的一声,车身轻微抬起又落下,明显遇到了阻碍。从什么东西上碾过之后,车轮又不知碰到了什么,居然开始打滑。
一旦开始打滑,车辆的速度就加快了,司机努力踩着刹车,可那玩意比油还厉害,瞬间就飚出了老远。
车身向右偏去,前方是一堵山墙,经过人工打磨后成为了平直的墙壁。如果车辆撞了上去,势必要堵住唯一的两扇门。
紧要关头,司机扭转方向盘,车辆擦着石壁而过,以左偏三十度角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条路上没有别的车辆来往,属于还未开发的道路,从这穿过可以省点路程,司机选择它也是因为这个因素。
停下车后,一股橡胶烧糊的味道充斥于车内。刚才生死转换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为了脱离陷阱,那四个车轮肯定在与地面的交锋中蹦出了激烈的火花。
司机长出了一口气,其余人也缓了过来,庆幸自己没有出事。
遭这一出,大伙儿都忘了先前那女生大喊的话。司机从窗口往回看了一眼,骂了声晦气。
“靠,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有死人?”
听到他提起,我猛地回头一看,女生的座位旁边不见人,她也怔怔地看着空座位,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机打开了车门,下车检查车辆的情况,有些胆大的好奇心重的人也跟着下车,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大伙儿命悬一线。
女生不敢相信地蹲下身找人,别说是人,就是出事前她拿着的那顶鸭舌帽也不知所踪了。
她想了又想,带上自己的包包跑下车,我连忙也跟着跑了下去。
下车后,那些乘客指着车身后头约两百米的地方,发出了作呕的声音。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腹部肿胀,乍一看像是个孕妇。她以大字型横躺在地上,一只左手碾成了肉泥,上面还有很清晰的车轮印。
死尸的肚子开了个口,看上去应该是动物的杰作,从她的肚子里流出黑色的液体,风从那边刮来,送来了腐臭的气味。
那些尸水流量很大,几乎占领了大半个路面。金灿灿的阳光下,黑乎乎的尸水表面泛着油花,也难怪车子会打滑了。
“这人看起来死了好久了吧?”
“是啊,怎么会死在这里?”
“呕,真恶心。”
乘客们议论纷纷,还有些无聊人掏出手机想拍照。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生,她站在人群的前排,捂住嘴巴,仿佛看到了比车上女人更惊悚的东西。
我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再度去看那拦路死尸。她穿着一件宝蓝色上衣,头戴牛仔鸭舌帽,这样的穿着,可不就是那车上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