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可那蛊虫的确还在说话。
它的声音尖尖的,带着一种不满的情绪。“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们!”
“呸,你就是一个虫子,你还能怎么着!”汤玉大胆起来,说。
“这不是虫子,这是蛊虫。”我说,“我想,它应该是传声蛊。”
传声蛊并不是真的会说话,虫子是不能开口说人话的,它只是起到类似于话筒这样的传声作用,将炼蛊人的话实时传递出来。那么,它的主人是谁?
我不懂传声蛊,只好用盖子盖住了它,打算带回去给白格看看。我还想给盖子扎一个洞,怕它没空气会闷死。可转念一想,蛊虫经常躲在人的身体里都没事,这点空气应该也够用了。而且贸然开个小孔,我怕它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疯了,真是疯了。”燕太太喃喃说着,“我的女儿呢?”
“这就是你的女儿。”我指着地上的燕小六,说:“她被人下蛊了,这种蛊虫控制了她的心神,导致她表现得不像自己。我想,现在蛊虫出来了,你只要让她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那我的蓉蓉呢?”汤玉追问道。
“我不知道,抱歉。”我说。
汤玉流着眼泪,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天啊,我们家到底得罪了谁?”
我看着罐子里依旧活跃的传声蛊,说:“虽然我不清楚是谁非要害你们,但我会想办法弄明白的。”
“唉。”燕于走到燕小六身边,不住地叹气。“我要是能早点阻止她就好了,可惜啊,我没有那份能力。”
“燕爷爷,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件事是有人在用蛊虫捣鬼,你是鬼魂,不懂蛊术,你是看不出来的。你也不要担心,我会给小六一点中药,她醒来后喝药就会没事了。”我说。
燕于用自己的手去摸燕小六的脸,但是,他的手毫无悬念地从燕小六的脸蛋上穿过了。他是鬼,怎么摸得到人呢?
“我真希望我能为大家做一点什么。”燕于说。
“你有。”我看向他,“其实你并不是不可以下地府的,只要你彻底放下对这个家的执念,你就可以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赶到正仪广场的X出口,那里会有一辆通往地府的车。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进去就可以。那里都是要送往地府的亡魂,你就能安息了。”
“x出口?”燕太太惊讶地说:“可是,我没听过有这个出口啊。”
“活人是看不到的,那是给死人的通行站。”我说。
“好,好,我就等丫头醒来,我就走。”燕于含着泪,说:“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好的,这样,我也可以瞑目了。”
“爸,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的老婆女儿,不会再让她们受到伤害了。”燕先生承诺道。
临走前,汤玉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去。她和燕太太受到蛊虫的挑唆,发生了那样自相残杀的事情,等到清醒过后,彼此都觉得很尴尬。大家都活下来了,但是,双方的友谊都无法再延续下去了。在生死关头,他们看清了对方的劣性,日后心中定会还有嫌隙,又怎么还会做朋友?
我回到家里后,白格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显得很吃惊。他只知道我是出门逛街去了,谁能想到我回来时衣服都破了,就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
我掏出了罐子,那条传声蛊看到白格,还气势汹汹地用尾巴狠狠敲了几下罐壁。
白格显然来了兴趣,“哟,这个东西很罕见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们的事情,白格听了,说:“若是你没有用修罗蛊,你肯定会在接触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察觉到她身上有蛊虫了,也不会引发后面的事情。还好,你们都还活着。”
我耸了耸肩,“没办法,活该我倒霉吧。哎,这个传声蛊可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
“你是想知道炼制它的人是谁吧?”白格说着,走进了他的房间。
我跟着走去,“是啊,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估计就是那个在网上教唆燕小六杀人的网友了。现在的人啊内心真的很阴暗,怎么能这样害人呢?”
“人都是这样的,事不关己,就当看好戏呗。”白格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磨碎的乌头、雄黄等物,用捣杵研磨成粉,又加了一点蛊虫进去,捣制成了黑紫色的黏液。
他将盖子打开,飞快地将罐子倒扣在碗里。那传声蛊落了下来,沾到黏液,就跟活鱼掉进了开水似的,激烈地跳动着。很快,它将那些黏液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而那样大的一条蛊虫也渐渐融化,碗里只剩下了一团暗红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的形状像极了一张半启的红唇,看得我头皮发麻。白格笑了笑,说:“你不是想知道炼蛊人是谁吗?现在,你和它说话,那个人会听到的。”
居然这么厉害?
我瞪大了眼睛,在白格鼓舞的眼神里,掀开罐子,说:“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她们?”
那液体描绘的红唇震动了一下,仿佛真的在对我说话。“我针对的不是她们,是你!”
我眯了眯眼,“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了,顾念衣,开门,我就在你家门口!”
什么?!
我大吃一惊,白格更是诧异。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忽而发现那说话人的语气跟桑林巫很像。
不会吧,居然是她?
我对白格比了个手势,让他按兵不动,而我静悄悄地挪到房门前,往猫眼上看去。
桑林巫果真在我家门口站着,她仿佛知道我在看她,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猫眼,看得我冒出了冷汗。
我回过头来,白格却没有听从我的话,他跟着我出来,站在了我的后面。看见我的眼神,他明白了。
“我没想到,她要炼制的居然是这样的蛊。”他的声音很是低落。
房门“咚咚咚”地响起了,桑林巫在门口大声说话,而在屋子里的那张液体嘴唇也在同步放出她的声音,两种声音叠在一起,诡异极了。
“还不开门?有什么好看的。”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顶着巨大的压力,将门打开。
在这过程里,虞非白听到那奇怪的动静,从自己的房门出来了。他疑惑地看着我,又看看白格,一副不明白什么情况的样子。
我看着站在门外的桑林巫,她也看着我。但她很快又看向了白格,露出淡淡的笑容。
白格一愣,而她已快步进来,关上了门,说:“顾念衣,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这就是你对我的考核吗?”回想起那两家人的遭遇,我怒从中来。“你就为了一个考核,将他们弄成这副模样?”
“你要弄清楚几点,第一,那个什么蓉蓉不是我害的,我只是恰好发觉了这么一件事,便给这个小六下了蛊。第二,死去的小中介的确跟我有关,可谁让你没察觉到她是中蛊了呢?作为失败的惩罚,她的死,是要算在你的头上的。”
我握紧了拳头,“那么,要是我还没有发现,你是不是要把那几个人都给害死?”
“是啊,你没发觉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活命,连杀死朋友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难道还要为他们打抱不平吗?”桑林巫嗤笑着说道,
“那蓉蓉的灵魂去哪里了?”我还记得汤玉最挂念的事情,汤玉固然有自己的缺陷,可她对自己女儿的爱是纯正无瑕的。
“早就让鬼差给收走了,什么娃娃都是我骗你的幌子而已。”桑林巫顿了顿,眼神凌厉起来。“第三点,顾念衣,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用修罗蛊了!”
她的压迫力很强,我下意识地退后,镇定地打算对她坦白。
可是,旁边的白格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千万不要说出来。我犹豫了一下,说:“你弄错了,我没听过这种蛊。”
“你们骗不了我的!”桑林巫喊道,“我早就试探出来了,你没有蛊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蛊术!你若是现在把血蛊给我喊出来,我就信你的话。”
“我……”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现在骗了她,将来她也会知道真相。那么,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白格阻止我说出真话,一定有他自己的顾虑。他是那么的了解桑林巫,他给的指示不会错。
我说不下去了,只好沉默不语。白格为了帮我,忙说:“她的进步很大了,可毕竟她只以为是有鬼魂作怪,去别人家的时候也没把什么蛊虫给带上,你不能这样想。”
“好啊,你也合伙来骗我是吧?”桑林巫指着他,说:“你的蛊术还不是跟着我学的,你能高明到哪里去?”
“不管过程是怎样,她都已经通过了最后的考核,你可以把贺芹交出来了吧。”虞非白说。
“最后的考核?”桑林巫冷笑,“你们真的是太天真了。在我进门的那一刻,她最后的考核才正式开始。然而,她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对我做了什么?
桑林巫打了一个响指,我忽然感到一阵难受,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呕吐起来。
“你若是真的没有忘记蛊术,你就不会不知道,在你开门的那个把手上,附着我给你的最后考核——吞天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