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她着急于敲定本期杂志栏目的主题，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就待在电脑前和同事联系。等到终于选定后，她累得关掉电脑，直接躺床上睡觉了。
平时就连睡觉她也会穿着那保暖内衣，可那晚她累得要命，哪里还记得这么一茬。
结果当晚，她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还躺在床上睡觉，但她总觉得床边有个人在看着她，怪渗人的。
睁开眼睛一看，那件保暖内衣竟然就直立着站在她的床尾，袖管饱满，仿佛有个看不见的鬼魂穿着它一样。
师梦远顿时就吓得坐了起来，那件衣服也跟着她转了个身，直直地对着她。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不，她甚至不能确定那里头是否真的有个人在看她。总之，那件衣服动了。
它猛地爬上床，薄薄的裤管居然能把床垫给压出一道深刻的痕迹。就连师梦远也能感觉到床上有股压力，在向她逼近。
那衣服推倒了她，将她的四肢死死地固定住。接着，她的衣柜门自己打开了。
师梦远的柜子里的衣服数量壮观，四季皆有。她平时工作忙碌，几乎没来得及收拾。她眼睁睁看着大小厚薄不一的衣服从柜子里走出来，像一个个活过来的人。
衣服们扭成一团，紧紧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她感觉到她要窒息了，身体上每处都有压迫力。她就像是一团放进纱布里的豆腐，挤得肺部的空气都消耗殆尽，她要死了。
天亮的那一刻，她像一只长久缺氧的生物，激动地喘着气。那梦境太真实了，她经受的痛苦让她哪怕是回想都不敢。
等她将手机开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一觉睡了三天。
师梦远大喊糟糕，本来睡前的第二天就要交稿了，她这么不负责，公司得多生气。
可她的手机里居然没有半个未接来电，微信里头也没什么人找她，仿佛没有人知道她失踪了。
师梦远赶紧洗漱一下，换衣服去公司准备解释。
凳子上还放着那件保暖内衣，经过之时，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穿上了。
要是不穿，她肯定没有灵感。她需要这件衣服的帮忙，就算它再邪门也好，至少她得保住自己的饭碗。
等师梦远到了公司，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神态自若地和她打招呼，就像昨天也跟她见过似的。师梦远疑惑极了，难道是她记错时间了吗？
不可能，她很清楚地记得发邮件的时间，更何况每个月的那天都是固定的日子，她没理由会搞错。
师梦远打开电脑，查询自己邮箱的发件记录，这下，她更奇怪了。
这三天里，她居然还发过别的邮件，都是和工作有关的。再看邮件的内容，不管是语气还是用词习惯都和她一模一样，不可能是他人模仿。
在休息的时候，师梦远跟同事聊天，试探了几句。原来她那三天真的有来上班，还按时打卡了。
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师梦远找了个借口去调取打卡记录，发觉她真的每天上下班都有打卡。要知道公司的指纹打卡机可是比较先进的，不能像电视剧上的特工那样用工具复刻下来假冒打卡，只能扫描到人类的真皮层，提取指纹，再确认打卡。
师梦远整日脑子里都被这件事困扰着，以至于干扰了工作，于是，她想方设法去调取了监控记录。
这下，她看到了更匪夷所思的画面。
从她做噩梦的第二天起，的确有一个她来上下班。看那表情那动作，都和她相同。
只是监控上有一点很诡异，有时候拍到的她皮肤透明发亮，就像没有骨头和血管皮肉似的。
在这时，师梦远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那件保暖内衣有鬼，它把自己害得昏迷了，所以冒充自己来上班？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点。
一整天，师梦远都坐立不安，她摸着自己手臂上的衣服，分分钟都想把它脱下来剪碎，再一把火烧掉。
可是她不能，她的事业才刚起步，要是没有它，她只会再度失业，成为一个无所事事，只能等死的人。
师梦远没法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可又渴望知道真相，所以，她做了一个试验。
周五的早上，她故意关掉闹钟，装作睡过头的样子，一直都没起床。那件保暖内衣就放在床边，从她的角度，只要眼睛稍微睁开一条缝，她就能注意到它的动静。
事实上，她怀疑是自己压力太大了，造成精神有些错乱。为了求证，她只能冒着让上级批评的危险来试验了。
等到八点十五分的时候，那件衣服动了。
师梦远清楚地看到它像充了气般站立起来，在床边凝视着她。
片刻后，它居然俯下身来靠近师梦远的脸，两者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
师梦远吓得用力闭上双眼，刻意放缓呼吸，假装依旧在熟睡。
那衣服看不出什么异样，就走开了。师梦远听到一些拿东西的声音，最后是开门声。
等到门关上后，师梦远耐心地等了几分钟，这才冲出去看个究竟。
整个家里都看不到那件衣服的身影，她再跑去阳台俯身细看，就看到一个和她一样的人从楼下走过。
那个人无论发型、身材还是穿着都和她一致，原来她没有弄错，那衣服真的太可怕了！
得知真相后，师梦远挣扎了很久。她也曾经在网上发帖子求助，还神经质地经常把保暖内衣锁在卧房外面，等发完帖子再拿进来。
她还会做那样的梦境，常常梦到成堆的衣服勒死她，然后变成无数个她，代替她去上班、逛街、继续生活。
师梦远忍无可忍了，她决定找一个驱邪师来看看。事实上，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既想处理掉作怪的衣服，也希望能尽力保留住那个可以让她灵感涌现的东西。
“如果是鬼的话，你们能不能帮我困住它，让它不要再打扰我，但是可以替我创作？”师梦远提出了她的请求，“报酬方面，我会加倍的。”
“师小姐，有时候贪得无厌只会害了自己啊。”虞非白嗤笑着，说。
对于那件衣服的材质，事实上，我有了自己的判断。
那般丝滑的料子，那样柔顺的触感，只能证明，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剥下来的人皮。
在鬼屋撞鬼的那段时间，我见过无数张人皮，所以对这东西也有了基本的认识。我相信那家网店的店主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准就是故意塞了那么一件人皮衣给师梦远的。
“说实话，这样的东西都是不详的，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即使是金钱诱惑，我也不能做没把握的事情。一来我做不到，二来就算我侥幸成功了，我也没法保证将来不出事。
我想当驱邪师是因为我想让人们不受恶鬼迫害，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的人。
师梦远有些失望，“我听说你们很厉害的，其实你能做到的吧？”
厉害的那个在我旁边，但是看虞非白的神情也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
虞非白固然爱财，可他的三观没那么偏，做事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师小姐，我们只能帮你永绝后患，不能让你养虎为患。”虞非白严肃地说，“你要是还坚持这样的想法，总有一天，你会害死自己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它，没了它，我还怎么画得出优秀的设计稿？你知道吗，是它赋予了我新生啊。”师梦远抹掉眼角的泪水，说：“算了，我后悔了，你们请回吧。我宁愿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跟它过一辈子，也不要失去它。”
“梦远，你要三思啊。你还年轻，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打拼出自己的事业，何必去靠那些邪门歪道？拿命换来的繁华，能维持得了多久？”听她下了逐客令，我真急了。
若她所说不假，那人皮衣可未必安什么好心。兴许等到某一天吸取了足够的气息，它就会杀了师梦远，取而代之，反正它也能完美无瑕地变成她的样子，不是么？
“你们走吧，我心意已决，我想的很清楚了。”师梦远不由分说地就把我们推出去。
虞非白“哼”了一声，“我们可以走啊，但是。”
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能劝动人的话，结果他摊开掌心，拿出那两张火车票：“来的路费麻烦报销一下。”
“你等着，我去卧室拿钱包。”师梦远倒也算是痛快，毕竟她现在衣食无忧，也不差那么一点钱。而且为了打发我们，这点小钱她还是乐意支付的。
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她却迟迟没有出来。
虞非白不耐烦了，“干嘛呢，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我看不见得吧，会不会出事了？”我这人有时候就是爱往坏处想，可事实证明，我也没想错。
“啊！！”
师梦远的尖叫从卧室传来，我们俩一前一后冲了过去，卧室门却紧锁着，无法打开。
“救命啊！”屋内有砰砰砰的声音，听得我胆战心惊。
“让开。”虞非白用身体撞了几下门都没用，只得动用他的鬼术。
几道鬼气钻入锁孔，门锁很快就自动打开了。我们踹开房门一看，那件肤色的保暖内衣直挺挺地站着，一手掐着师梦远的脖子。
师梦远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可那衣服竟然像是可以从中吸收她的一切，慢慢地长出了手腕来。相应地，师梦远的一边手腕变得透明，看上去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了。
“我错了，求你们救我。”师梦远用尽浑身力气扭过头来看我，艰难地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