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有淡雅的花香,像是自然熏上去的,而不是人工添加的成果。我用手机扫描名片上的二维码,他马上通过了验证。
我低头打着备注,余光看到门口有一个小孩子经过,他看到一盆杜鹃花长势喜人,竟趁卫明轩不注意,掐了一朵藏在手心里。
“卫哥哥,他掐你的花!”对面档主的儿子正好看到这一幕,胖嘟嘟的小手指向那小孩,说。
“我,我没有!”小孩心虚地握紧了拳头。
他摘的是开得最盛的那朵花,少了一朵花的存在,整盆杜鹃花都显得十分不和谐,光秃秃的花托尤其引人注目。
卫明轩没有生气,而是温柔地说道:“小朋友,不要把拳头握得那么紧,花会蔫掉的。”
小孩子忐忑地张开手掌,淡红色的杜鹃花果然失去了原本的朝气。
他嘟着嘴,惋惜道:“本来想送给我妹妹的。”
“那我送你种子吧。”卫明轩搬了一个花盆来,又给了他一包种子:“如果你妹妹喜欢,你可以亲自去种,这样,你就会懂得该如何爱惜植物了。”
种子上附有他印制的说明,详细地教导别人该如何种花。小孩很是高兴,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也正是他这个举动,让我对卫明轩的好感多了几分。
送走小孩后,我付清了余款。卫明轩简单地包装了一下,掂量着花盆的重量,问:“顾小姐,你是搭乘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我说:“我是坐公交来的,一会儿打的回去就行。”
“这花很沉,你一个人搬怎么行。”卫明轩从桌上拿起车钥匙,说:“你家在哪里?我帮你送上去。”
“不,不用了,我家里有人,我让他来搬就行。”虞非白应该在家,我只要辛苦点,把东西搬上车就是。
“那我送你到楼下吧。”卫明轩坚持道。
“真的不用了,你还要做生意呢。”
“其实今天我不开店,只是为了等你而已。”卫明轩笑了笑。
我一愣,说:“不好意思,还让你那么早赶来。”
既然这样,我更不能让他开车送我了。
“我家在朗宜轩,你要是顺路的话可以一起来的。”
“朗宜轩?”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是不是在易宁路二号的那个?”
“是啊,怎么,你不会和我是邻居吧?”卫明轩诧异地说。
“算是吧,我在马路对面。”天下居然有那么巧的事情,看来命中注定让我搭他的顺风车。
“那走吧,我还约了客户,她要去我家挑盆栽。”卫明轩很绅士地抱起了盆栽,走向外面的停车场。
他开的是一辆面包车,毕竟工作需要,得时常搬运一些植物。车里干净整洁,没有难闻的味道,空气也很清新。
卫明轩属于那种很容易相处的类型,一路上主动抛出话题,不要担心会陷入尴尬的沉默。我和他聊得甚欢,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我给虞非白打了几次电话,他没接,应该不在家里。最后,卫明轩帮我将盆栽搬进了电梯。
“待会有空的话可以来我这边参观一下,当然了,还有别的客户在,你可以放心。”电梯关闭之前,卫明轩做了个给他打电话的手势。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给植物浇了点水。最后给虞非白打电话的时候,他立刻挂掉了,想必是在忙。
我很识趣地不再骚扰他,家里安静得令人窒息,我决定去外面走走。
我给卫明轩发了个微信,询问他家在哪个楼层。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一秒不到,他就回复我了:“我还在楼下等客户,你下来吧。”
朗宜轩的设计颇有西式风情,入门后可见一个喷泉,金色的美人鱼在水花上微笑。卫明轩站在树荫下,对我招招手。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人,个个的脖子都伸得比鹅颈还长,在窥探着什么。远处人声鼎沸,还拉起了警戒线。
“这是怎么了?”走过去的时候,我隐约在人群里看到了救护车。
“有个女住户跳楼自杀了。”卫明轩沉重地说。
我惋惜地叹气,低声念了几句往生咒。
那边的人群逐渐散开,一辆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有白布遮着那人的面容,地上更是铺满了血迹。
“多好的一个人啊,年初丈夫升职了,自己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谁知道前几天丈夫出轨了,自己做生意的钱款也给店员卷走了,落得一无所有。唉,怎么还想不开了呢。”有认识死者的人哀叹着,摇了摇头。
“估计是运气太好了,一下子用了个精光,才开始倒霉的。”有个老头接话道。
死者已矣,成为无数活人口中的又一个谈资。居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件事,都对女人表示同情。
救护车开走后,卫明轩迎来了他的客户。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说话声音嗲嗲的,电话也总是响个不停。
她吼完了一通电话,对卫明轩歉意地点头,又抱怨道:“真是晦气,原本按时出发了,结果你们小区不给外来车辆进去,我在外面绕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位置不好的车位。过马路的时候还有个男的拉着我,硬是让我给他做调查问卷,问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还详细到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无聊。”
卫明轩和她相熟,只那么轻轻一笑,就拂走了女人的怒气。
卫明轩的家很宽敞,处处都是植物。即便不开空调,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我先跟客户聊聊,你自便。”卫明轩对我歉意地笑笑,说。
他可真是够信任我的,才认识了一个多小时,他就能放心地让我在他家里随便逛。
我自然不会乱跑,干脆就跟着他们听卫明轩介绍自己培育的花草,顺便长长见识。他的阳台摆满了植物,客房则改成了温室,房间的条件不算很好,但种植的花草都不差。
在他的家中,我看到了更加神奇的作品。一个称为“平分秋色”的盆栽一半是盛开的桃花,一半是怒放的梨花,反季节开花本就够神奇了,更不用说还能将两种花在同一株植物上呈现。
女客户的表现更加夸张,她对每一盆植物都给予高度赞赏,挑了半天,起码定下了十来个盆栽。
她定的都是市面上没法见到的盆栽,其中就包括那盆“平分秋色”。卫明轩用计算器算价格,笑道:“十二盆一共八千八百块,是个吉利的数字。”
我暗自咋舌,想不到这些盆栽能开出那么高的价格。不过也是,那可都是独一无二的作品,而且他还声明他的盆栽不需要特别打理,只要每天按时定量浇水就绝不会随便枯萎,看来知识不仅是力量,还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先给你三千块定金,三天后再送去我家。”女客户豪爽地给了现金,说道。
“好的,请慢走。”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卫明轩却没有特别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了。
他出去送女客户,我则弯腰在打量一株倒挂金钟,伸手轻抚那小灯笼般的花骨朵。
“来,请你喝茶。”卫明轩端着两个茶杯,说:“用刚摘的茉莉花泡的花茶,对女生很有益处。”
“谢谢。”茶水的温度正好能入口,一口进去,齿颊生香,茉莉花与龙井茶的香气在舌尖翩翩起舞。
卫明轩不仅会种花,还会做些小点心。我在他家里尝了他自制的花茶和饼干,与他谈天说地,不觉就渡过了一个下午。
临别时,他亲自送我到小区楼下,笑容迷人,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夜来香:“顾小姐,有空常来我这里玩,这几天我都不开店,要在家里打理盆栽,好送给客户。”
尽管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当他和我道别后,我竟有种莫名的悸动。
回到家里,我哼着歌修剪盆栽多余的枝叶,又给它浇水,打理得不亦乐乎。我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连虞非白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当我放下剪刀时,就看到他一脸哀怨地站在我身后,说:“你居然无视了我那么久,那盆草比我还重要吗?”
“咦,你回来了啊。”我不咸不淡地说:“都去哪了?”
“我找到一个认识警方的人,待会要参加饭局,你就不用等我回来了。”见我一点都不热情,虞非白来了脾气,越过我回房拿东西。
“你快看看,我今天买了一盆海棠回来,是不是特别好看?”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但没有在意他的情绪,还拉着他要去看卫明轩的杰作。
“拉倒吧你,我不想看,你刚剪那盆草的时候眼神就跟看情人似的,我看着不舒服。”虞非白甩开我的手,说道。
“那你早点回来啊。”我蹲下来看着那盆海棠,说。
“知道了。”虞非白拿了东西后,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不用锁门了,我在门口下了道禁制,别人进不来。”
“嗯。”怪那海棠太好看,我看了几眼就完全沉迷下去,眼里心里都是它,竟连虞非白后面跟我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觉他走了。我后知后觉地用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后来有没有跟我说了些什么。
他给我回了一个猪头的表情,不再理我了。
倒是卫明轩给我发了个微信,邀请我明天和他去逛商场。捧着手机,我乐滋滋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