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贵妃出来之后宫中的生活猛然间就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都不用人帮,她每天都在上头条。
比如贵妃“带病”下厨,为皇帝洗手作羹汤啦,比如贵妃“带病”念佛,为太后娘娘祈福啦,再比如贵妃“带病”召见四妃,关爱后宫百花的健康成长啦。
请务必重点理解“带病”两个字,不仅突出了贵妃娘娘想要为皇上分忧的高尚情操,还衬托出同样“带病”的皇后凉凉的不负责任。
这么一看,原本就形同副后的贵妃娘娘,拿掉前面那个“副”字似乎指日可待了呢。
不过身为公众人物,有粉就必然有黑,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贵妃娘娘嚣张无度,竟无故惩罚宫婢,还刚好被皇帝陛下看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碧疏有种莫名的预感,让锦缎去打听了一下,果然那个被“无故”惩罚的宫女的名字叫做——周静慧。
就说嘛,就凭孙贵妃那捉急的智商和演技,对上女主只有被直接秒杀的份好不好,哪怕现在女主还只不过是个宫女,但是女主定律早就被剧情大神给定下来啦。
孙贵妃如此不幸地遇上了女主定律第三条,真是……喜大普奔。
谢碧疏暗戳戳地躲在暗处围观大戏,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四妃,早已在孙贵妃手上吃过无数苦头的四妃眼看着一向所向披靡的孙贵妃现在居然在周静慧手上吃了亏,那心情简直复杂好么。
原本一方面对周静慧这种从浣衣局里爬上来的基层人员非常不屑,另一方面又因为皇帝对她的看重而隐生嫉妒,而现在这个让她们轻蔑又嫉妒的人,居然让她们一直惧怕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这感觉好像是,自己的仇人帮自己报了仇。
心情实在太复杂,不行,赶紧回去抄本佛经冷静一下。
不过还没等她们冷静下来呢,那边孙贵妃似乎也感觉到了周静慧的棘手,有皇帝陛下盯着也不敢再顶风作案,目光重新移到了后宫百花这边来。
这天早上皇帝陛下那边还没下朝呢,这边孙贵妃已经开始作妖了,派人逐个跑到四妃宫里开始训斥她们:身为四妃竟然不去给她这个贵妃请安是想造反?贵妃还病着居然不去侍疾是作死?
四妃真的要给她跪了好吗?
不说皇后凉凉了,就是太后那边也没有天天跑过去请安的规矩,结果一个贵妃居然让四妃天天给她请安,还有侍疾就更不要说了,皇后不也一样病着么?哪天见着四妃去侍疾了?
可是迫于孙贵妃的“淫威”,四妃还是十分憋屈地去了,等午膳过后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好像被霜打过一样焉巴巴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这样过了两天,惠妃先忍不住了,大晚上的偷偷地溜到长华宫来找谢碧疏讨主意。
谢碧疏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地等着惠妃哭完了,这才摆出一副“我是老实人”的样子说道:“贵妃一向都是那个性子,还有太后在后面撑腰,本宫也拿她没办法啊,这宫里唯一能压制得了她的,大概就只有陛下一个人了。”
惠妃却准确地get了谢碧疏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便十分有眼色地说道:“臣妾前些日子得了一册古本,上面的内容臣妾只能看懂少数,娘娘家学渊博,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谢碧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倒是可以的,不若你明日先拿过来让本宫拜读一番。”
惠妃闻言顿时有了主心骨,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于是等到第二天下午皇帝陛下到了长华宫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皇后和惠妃小老婆挨在一起一副研究原子弹的慎重而严肃的表情。
皇帝陛下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勾出来,跟着也凑了过去,以研究学术问题为借口进行左拥右抱,居然这么名正又言顺呢。
不过乐不思蜀的皇帝陛下显然是忽略了他头号小老婆的巨大威力,这不,皇帝陛下这边才坐下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呢,那边贵妃已经闻风而来了。
皇帝陛下明显不开心了,瞥了一眼来势汹汹的贵妃娘娘,语气淡淡:“你的病好了?”
孙贵妃身体一僵,这才发现自己着急之下居然忘了装病了,她刚想抬手捂住额头,目光朝谢碧疏那边一扫,发现皇帝陛下居然环着她肩膀,立刻觉得根本不能忍,于是直接开口道:“皇后的病是不是也好了?”
谢碧疏莫名其妙好不好,所以这把火到底是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的?
原本只是觉得惠妃毕竟抱了自己大腿,手下小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报上来了,能解决的当然也就顺手帮一下忙,而且皇帝每天下午都往长华宫这边跑实在不是个事,毕竟时间一长肯定会引起孙贵妃的注意,所以谢碧疏本来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两个问题一起解决了。
这才让惠妃在皇帝陛下在的时候过来,“顺便”将孙贵妃也引过来,正好一起解决了,以后长华宫也就清净了。
可是这第一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简直看不懂好吗,剧情根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嘛,贵妃娘娘你为什么不按剧本走?
谢碧疏想了想,然后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向她,困惑地说道:“我本来就没有生病啊。”
孙贵妃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可是一直仿照谢碧疏的情况来,对后宫众人的说法也是:我和皇后一样的病!
结果皇后一说这话,孙贵妃直接就怒了好么,皇后这妥妥的就是在耍她好不好,让她在后宫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这笔账必须好好算,于是她劈头盖脸地就朝皇后发火:“你没病那你关在宫里休养什么?!就为了让皇帝表哥每天来看望你所以装病吧,本宫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谢碧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边脸色铁青的皇帝陛下,然后低下头弱弱地扭手指:“我……可是太医说我身子弱,要在清净的地方好生养着……”
那边孙贵妃还要张口开骂呢,这边皇帝已经忍不住了,“住嘴!”
孙贵妃一下子就懵住了,然后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门口掉眼泪,美人如花沾玉露,别有一番可怜姿态,在谢碧疏看来,比太后寿辰那天逼真不知道多少。
显然皇帝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动了,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着走到孙贵妃身边道:“你跟着朕过来。”
主要人物都走了,惠妃也跟着走了,不过那册古本倒是留下来了,不管孙贵妃的事情有没有解决掉,总之惠妃也算是见了皇帝的面了,一册古本其实挺值的。
人是走干净了,但是谢小姑娘的心情有点不愉快,焉搭搭的提不起精神来,四锦又哄又劝都没用,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有只二货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
长华宫的密道出口就在皇帝陛下的办公室里,谢碧疏心烦意乱地思考着人生根本睡不着,所以跑到书房来捧着书假装文艺女青年。
不过等某只二货从地下钻出来并且毫不客气地指出她的书拿倒之后……
谢碧疏:“你今晚出门之前吃药了吗?”
靖王殿下莫名其妙:“我最近身体棒棒哒,为什么要吃药,该吃药的是你,夏日临近,梅雨季节就快到了,经常窝在宫里不出去晒太阳,恐怕就要生霉了呢。”
谢碧疏噘噘嘴,摆出一脸的“伐开心”,道:“你当我不想么,皇帝陛下天天下午都来长华宫,我想出去都不行,本想着今天能借着孙贵妃的手将他拢上些日子,可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说不下了,托着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屋顶,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不知靖王殿下如今可有婚配?”
这哀怨中包含着愤怒的语气,靖王殿下一个哆嗦,立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损害双方利益的事,确定没有之后这才颤悠悠地说道:“没,没有。”
谢碧疏猛然侧过头来看向他,目光如电上下将他扫视了一遍,然后又问道:“可是童子之身?”
景欢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浑身僵硬他都要当场给她跪了,尤其是她的目光重点照顾他下身某个位置的时候,简直吓cry好么,大桓帝国靖王殿下顶着自家小嫂子那有如实质的锋利目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回答问题:“还,还是。”
谢碧疏的目光立刻柔和了下来,虽然还带着深刻的怀疑,再次问道:“真的?你虽然没有王妃,那连小妾通房之类的也都没有?”
景欢松了一口气,闻言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当然都没有!”
谢碧疏满意地点头表示赞许,不过脑筋一动,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难道你有断袖之癖?!”
靖王殿下一愣,然后立刻炸毛了,“像本王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子,如果有断袖之癖那是整个大桓的损失!但凡我有点那种念头,整个大桓的女子都会前赴后继地阻止我的!我怎么忍心让她们失望!”
谢碧疏:“……”为什么会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的样子?
大概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有一张逆天的颜吧。
经过这么一番提问回答,谢碧疏心情好了很多,居然能在矮子里面找到个高个儿,沙漠里面淘到金,心情能不好吗?不过一想到这金子只是给她看看,永远都不可能被她霸占,突然心情再次不美妙了起来,有种在银行工作数了那么多钱都不是自己的感觉。
靖王殿下见她脸上挂着一张GIF动图,高兴和郁闷分秒切换,于是小心翼翼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怀:“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嘛。”
谢碧疏:“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块金子不属于我,那就只能从金子上刮点金粉补贴家用了。”她仰起脸睁着星星眼看向他:“壕,求包养。”
靖王殿下:“……非礼啊啊啊!”
谢碧疏在他发出声音的那一刻立即将手边的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险险地将靖王殿下的惊叫声给掩盖了过去。
外面守着的锦缎立刻凑到门口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里间的谢碧疏一边用眼刀不停地凌迟着小媳妇般缩在墙角的靖王殿下,一边十分镇定地说道:“无事,不小心摔了个杯子,不必进来了,等明日再收拾不迟。”
给自己的反应速度点赞,有个猪队友在身边不停地出状况真的好累呢。
讨饶的靖王殿下蹲在墙角小声地念了五十遍“宰相大人最厉害”以及五十遍“皇后娘娘最漂亮”之后,终于被大发慈悲的皇后凉凉勉强原谅了。
靖王殿下坐在书案旁边,双手托腮保持着好奇的神情,开始当个安静的垃圾桶。
谢碧疏直接开始各种吐槽,尤其是对景晔。
“孙贵妃确实是嚣张跋扈,可算是被孙家一直娇养着养废了,她这样的性子人憎鬼厌,但是也有一点好,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到底,往日我只觉得她缠着皇帝,必然因为权势罢了,毕竟孙家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都敢弑君了,但是今天下午我却发现,她到底是对皇帝有感情的。”
“这后宫里她居然也敢动感情,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蠢,尤其她身后还有个孙家,若是孙家……算了,这个先不说,就说你哥吧,他现在越发看孙家不顺眼,不想理会孙贵妃,但是要是真不想理会那就一直冷着她就是,可是他偏不,孙贵妃那边一哭,他立刻就心软了。”
她停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速明显变慢了:“旁人心软不要紧,可是他是皇帝啊,一国之君,却是这样的性子,可真是……”
谢碧疏嗤笑了一声,目光盯着桌上的烛火,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卧槽她刚才都特么说了什么啊,为什么每次在景欢跟前总是这么没有戒心什么话都敢往外冒啊,人家再怎么和皇帝关系不好那也是兄弟好不好,上次在上林苑不还是赶着去救驾了,要是他这边听着转头就告诉皇帝那她谢家九族估计危险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该怎么样让景欢闭嘴啊,灭口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孤男寡女的武力值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那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封口了。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所以当然根本就没看到旁边的二货此时此刻的诡异表情,那双眼睛里面散发出来的光特么为什么是绿色的啊简直不科学好嘛?
等谢碧疏调整好表情一脸凶恶地转过脸来,靖王殿下已经重新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惊愕的表情:“那个……”
谢碧疏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没有这个那个!说,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靖王殿下举起双手,盯着她手中拿着的刀尖已经抵到他脖子上的迷之水果刀,咽了一下口水道:“我听到你说,说皇上十分怜香惜玉,贵妃一哭皇上立刻就去陪她去了……”
就在谢碧疏满意地准备收回刀子的时候,他又冒出了一句:“这么说对不对……嗷!”
谢碧疏用刀背在他脖子上又划了一下,然后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胆子这么小,难怪到现在还是童子身,你肯定是女扮男装。”
“胡说八道!”被怀疑性别的靖王殿下连脖子上的刀都顾不上了,直接炸毛地跳了起来,“我脱给你看!”
谢碧疏淡定地收回刀子,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这是打算给你哥送一顶绿帽子?”
“当,当然没有……”靖王殿下气弱地反驳一句,紧跟着又理直气壮起来,“只是让你看看我的喉结而已,你看你都想到那里去了,做人能不能不要那么阴暗,阳光一点行不行?”
谢碧疏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哥岂不是每天都生活在阴暗里?”
靖王一噎,然后一边朝密道入口挪动一边慢慢道:“怎么会,皇上又没有在你这里过夜……嗷!”
[叮,靖王殿下受到30000点物理伤害]
景欢顾不上被砸痛的胸口,手疾眼快地接住砸过来的镇纸,还有心思顺便瞥了一眼道:“这个鸡油黄的镇纸挺不错的。”
“嗯哼,”谢碧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哥送我的!”
景欢撇了撇嘴没说话,将镇纸放在一边就直接钻进密道走了。
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居然又冒了出来,递给谢碧疏一个一寸多高的雕刻成芙蓉花的鸡油黄摆件……
谢碧疏:“壕,你果然答应包养我了是咩?”
现在已经不用管是不是伤自尊了,也不要去理会不久之前在心底告诉过自己那是最后一次收景晔礼物的事,最重要的是趁着这块沙漠里淘出来的金子还没有王妃的时候,赶紧多从他身上刮点金粉才是正事。
毕竟往后她还是要出宫的,嫁不嫁人是两说,但是很有可能会收养个小孩什么的,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开始给以后的小孩存家底了,真的不是因为她实在太喜欢景晔所送的礼物的缘故,真的。
谢碧疏将摆件上上下下的抚摸把玩了一遍,然后问道:“为毛要送我这东西?”
靖王殿下:“看你似乎很喜欢鸡油黄的样子,那个镇纸皇上也很喜欢,用了很久,能够送给你肯定是因为你向他讨要的,按照你对皇上的态度,能让你开口向他讨要的,那必然是很喜欢那样东西了。”
谢碧疏直接愣了,想给他跪好吗?这分析简直精确好不好,再次感觉智商似乎受到这个二货的碾压了呢,真是伤不起。
靖王殿下停了一下又道:“何况你连这书桌上都嵌了大块的鸡油黄,可想而知……”
“那是爹爹送进来给我的!”谢碧疏撇撇嘴,开始不服气了,“我才不喜欢那个镇纸,不然我昨天怎么可能随手就拿起来砸你,要是砸坏了我得多心疼?”
对付傲娇就要用更加傲娇的态度去治疗,靖王殿下闻言直接道:“既然不喜欢那我还是把那摆件搬走吧。”
谢碧疏:“……我喜欢的,真的,请看我真诚的眼睛。”
等靖王殿下再次被她的“真诚”打动了,谢碧疏放心地感叹了一句:“我的眼光一直都是这么好啊,就像当初不想进宫,看上你想要嫁给你一样,如果当初我不进宫,现在哪里还要你送,你的就全是我的啊……”
她说嘴贱说着玩的啦,目光全都黏在那个芙蓉花的摆件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景欢眼中微微变幻的神情,靖王殿下用十分感叹的语气道:“其实本来确实是有机会的。”
谢碧疏无知无觉地应着:“是啊,我都哭着喊着让你进宫求旨了,结果你还是把事情给办砸了,让我被憋屈地关到这宫里来,跟关到牢里有什么两样啊。”
靖王殿下坐在她旁边,灯火之下双眸之中却是漆黑一片,恍若深渊般根本留不下任何光影,似乎已经被暗色占满,他轻轻地笑,声音缓缓的:“是啊,谁让我迟了一步呢,等我进宫的时候,圣旨已经写好了,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玉玺被印在圣旨下面的,可惜了,我改变不了了。”
谢碧疏这才发现他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她转过头来看向他,疑惑地扫了他一眼,道:“算啦,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遗憾也没用了,人都应该向前看嘛,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也不必介怀。”
靖王没有说话,却慢慢地垂下了眼睛,掩住了眸中复杂的神情。
如果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确实再怎么介怀都没用,可是如果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去呢?大概所有人都一直在向前走,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过去,哪怕他再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留在他身上的属于从前的痕迹。
只有颠覆,只有将所有被残留下来的痕迹全都擦除,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得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