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屋内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奇怪的刺青,长得奇形怪状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但它清晰地印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直视着它,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刺青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眯了眯眼,等到我想再看的时候,他却穿上了衣服,雪白的衬衫遮住了那个刺青,啥也看不见了。
回过头,他一眼看见了我,四目相对,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别开眼。
“瑶瑶。”容予轻笑出声,“进来吧。”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我去楼下等你,你快点。”
我几步跑下楼,脸上热热的,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占据心田。不知道容予是怎么想的,他不会觉得我是在偷窥他吧。
眼见他走下楼,我还是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叫他一声:“走吧。”
走出旅社,夜色沉沉,街上人烟稀少,几个路灯立在两旁,微弱的光线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我们就这样走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婆婆会不会跟来,如果她也料定我会去找她,那就真的是完了。
五月的湘西,夜晚依旧寒冷,我缩了缩身子,望着前方迷蒙的视线,不知前路几何。
一件衣服悄然搭上我的肩膀,回过头,对上容予温和的笑脸:“这里的夜色是为寒冷一些,不过白天也不比沛城来得热。”
“嗯。”我轻应一声,抱着肩膀,径直往车站走去。
此时小镇的车站早已没了人,候车室虽然开着,但一丝光线都没有。
想着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慢慢忍耐也能过去。
站在门边,我的视线一直扫视着周围,每一个漆黑的角落我都要盯上半天,唯恐错漏了什么。
盯着盯着,瞌睡也就来了。
彼时容予早已在椅子上睡成了猪样,看他穿得那般单薄,不忍心他挨冻,遂取下身上的衣服还给了他。
刚给他盖上衣服,就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小孩的嬉闹声,这么晚了,还有孩子不回家吗?
虽然知道有些不正常,但我还是走到窗边往外看。
微弱的路灯下,几个裸着身子的小孩正围在一起争抢着什么。
“给我给我,是我的!”一个小孩刚抢过去,却又被另一个小孩顺手夺走。
几番争夺下,东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那东西虽黑不溜秋,毫无光彩,但在路灯下一照,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我的碧破剑!
“放手!”我踱步出门,一声高喝!
几个小孩瞬时愣住,侧头看了我一眼,分散往两个方向跑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看清剑是被谁拿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容予适时跑了出来。
我来不及解释,拉着他就往路口一边推:“你往那边去,看到有小孩子就拦住!”
说完我拔腿就往另一边去了,耳边传来容予的呼喊声,但我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现在想来,如果我当时听清了,恐怕就不会再发生后来的事了。
但是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跑了很长一段路,我都没能看到几个小孩子。
停下来踹气的功夫,我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么晚怎么会有小孩子光着身子在大街上玩,只怕他们不是一般的小孩,很可能……
“姐姐,来呀,来追我呀!”前面一个暗黑的拐角处,一个光着头的小孩突然探出头来冲我招手。
路灯映照在他的头上,我发现他竟然没有影子,光溜溜的头上两个大眼睛圆溜溜地转着,只看一下便觉得古怪得很。
他的眼睛是大,可大得有些过火了,你见过哪个小孩有一双比牛眼珠还大的眼睛吗?至少我没见过。
叫我再去追他,我肯定是不愿的,站在凄冷的街上,我踹了几口气,打算往回走了。
不料刚回头,暗黄的路灯就暗了下来,我一下处在一个漆黑无光的世界。
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机,刚摸出来,几声诡异的嘿笑就把手机惊落在地。
‘啪’地一声,关机了。
一时间,周围风声四起,我能深切地感觉到有东西在向我迅速靠拢,但侧头看,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诡谲的笑声回荡在街头,有老人的,有小孩的,甚至还有年轻女人的,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我听着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深陷在黑暗中,我分不清方向,只有放声呼叫容予,以求他能发现不对,尽快赶过来。
不想刚喊了两声,一双手就抓住了我的臂膀。
‘噗’地一声,灯火在此时全亮了起来,等我看清眼前的场景,我已经被人抓住了。
是那个老婆婆,还有在怪村开坛召唤林涵回去的那几个巫师。
“老祖宗果真是神机妙算。”领头的老巫婆冲老婆婆作了一揖,笑意盎然。
看着几人阴阴发笑的脸,我气得也快背过气去了。
这个老太婆果真不好对付,我竟一连几次都入了她的套。
“你想怎样?”我抬起头,冷冽的目光直直逼向她。
老婆婆直沉了沉眼,杵着拐杖转过头:“该回去了,走吧。”
走?这是又要回那个阴森的村子里去的节奏吗?
一直到我被弄上车,容予还没跟来,我的心逐渐冷却,只要车一开,怕是他想来找都找不到了。
到时候,我是生是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知道。
车子慢慢驶出去,我回头看去,茫茫夜海中没有容予的影子,此时就算他发现了不正常,赶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车上,老婆婆与我相对而坐,沉着眉眼,她一直没有说话。
车里沉闷异常,只有汽车引擎响动的声音,我抿紧唇,盯着面前的老太婆,眸光凛冽。
如今在看她,除了看出她面色依旧泛黄以外,我总觉得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她时而抬起的眸眼,很锐利,很眼熟,但我想不起我在哪见过。
“老祖宗,回去后接下来该怎么做?”身旁的巫师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眸眼低垂,对她极其恭敬。
抬起眸子,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沉寂良久,才幽幽吐出几字:“开坛,做法。”
虽只是简短的几个字,但却把我吓得够呛,这是又要干什么,把我祭天吗?
想起上一次在阴村的祭祀之礼,我毛骨悚然。为什么我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不得安宁,谁都想我死,我甚至都搞不清楚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
如果说我上次擅自出屋,没有遵从她们村的风俗,但那也不至于让你们这样对我穷追不舍吧!
那他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用我祭天,还是再次将我用来制作蛊毒?
随着车子越开越远,我的心沉得越来越深,换做是谁也不会想到我几次三番逃离魔窟后又被抓了回去吧。
容予他根本不知道有那个村子的存在,就算他知道,这深更半夜的也没有车,他根本寻不到去路。
一路上我如坐针毡,不知道前路几何,心里更是忐忑难安。
车子开进那个村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透过车窗看向外面,我难得见到那么多的人。
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人围在道路两旁,他们神色庄重,无人说笑,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的车子。看样子,是村里的人出来‘欢迎’他们回家了。
所有人对老婆婆都很恭敬,看到她有的人甚至还行跪拜之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他们面对一个年迈的老婆婆竟可以尊敬至此。
一下车,我就又被关进上一次的小屋子里了,黯淡的光线洒在屋内,在我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站在窗口,我看到外面有人在布置祭坛,门边也有人在守着,他们很怕再次将我弄丟。
不过这是多此一举,大白天的,就算我出去了也难以逃离这个村子。
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目光扫过坐在门口的老婆婆,她正好回头看向小屋来,耸拉的眼睑下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珠定定地映射在被木条封住的窗子上。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但她眸光中的冰冷,我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祭台布置完毕,我又看到了那几个巫师。他们又穿上了那夜我看到的那件衣服,五颜六色,诡异之极。
“将她带出来。”老婆婆目光指向我所在的小屋,哑声道。
很快,门被人打开了,不待别人来押我,我自己走了出去。
双手被反绑着,我根本无力可施,但对上老婆婆阴沉的脸,我仍是倔强得不肯皱一下眉。
老婆婆没有跟我说什么,而是示意一旁的巫师打开桌案上紧扣的碗。
碗揭开的那一刻,我身上冷汗都冒了起来,碗中有一条黑溜溜的东西正在碗里蠕动不止,如吸盘般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跟人说:它饿了。
我认出来,这虫子跟上次他们祭祀用的虫子是一样的,当时林涵跟那虫子受的是同根之苦。
而今他们拿出来,是也想重复那晚的惨像麼!
手上突然一阵撕疼,我本能地要回身查看,身子却被人一把按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