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抹黑前进,进入村子后,我们直接找了一个入口潜入河岸。
村子里时而传来几声狗叫声,但还好,始终没人发现我们。
容予拉着我躲在一簇灌木丛后,脱下衣服给我披上,随即对我道:“瑶瑶,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很快回来。”
说着解下他背在背上的包裹,转身往河边走去。在他转身之际,我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那味道有些像血,很浓烈,闻着让人郁郁作呕。
正想问问容予是什么东西,他已经走到河边。
我看到他打开那个黑色包裹,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块东西。
由于是晚上,又没有月光,四周光线非常暗,我看不清他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但隐约可以看见,那好像是块肉。
只是捉鬼就捉鬼,他拿块肉干什么?
正疑惑间,他已将那块肉绑到了一根竹竿上,随即将竹竿插进泥地里,紧接着,他四处牵红线,粘朱砂,看来是在为捉鬼提前做打算。
容予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一丝不苟,很是令人敬佩。
准备就绪,他又好好检查了一遍,才侧身回来,坐在我身旁。
细雨还在下,阴冷的风吹得身体愈发寒冷起来,我打了打牙颤,忍着寒冷,闭口不言。
容予从兜里拿出一把伞,撑开,我们挤在一把伞里,望着微泛黑气的河面,漠然未言。
挂在竹竿上的肉块随风无力地晃动了一下,血的味道就飘了过来,我不禁捂住鼻子,问容予:“那是什么肉,好难闻。”
“是人肉。”容予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出此话,可却吓得我差点往前翻去。
“瑶瑶。”容予扶住我,“你别怕,我没有杀人取肉,那肉是先前村里死的那个女人的。她死了尸体也没人敢收,随意被他们扔在荒郊野岭,我是替她超度后才取的她的肉。”
许是见我有些不信,他又道:“她已经死了,且灵魂已入轮回,这肉身也终究是要腐烂的,我用此来引出那河里的河童,到时若是有幸收了他,那也算有那大姐一份功劳。”
我这才恍然,他说那河童喜欢吃食人肉,原来他取这人肉来是为了引出那河童。
只是想到他刚才一直背着一块人肉到处跑,我还跟着他走了这么长的地。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总感觉他身上也有那股味,闻着心里总是不舒服,堵得慌。
但不管怎样,只要能收了那河童,我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瑶瑶,”容予推推我的臂膀。
“我没事。”我冲他微微笑了笑,“听你这么说了,我倒不觉得害怕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撑伞的手往我这边靠了靠,“如果觉得冷,你就说一声。”
我摇头,虽然的确有点冷,但这并不打紧。即使说出来,他没有带多余的衣物,我也不愿让他受寒,所以几乎没什么用。
只要等到那河童出来,万事也就无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河童还没来,我等得瞌睡连天。最终还是没挨住,磕着自己的膝盖睡了过去。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闪电隔空劈下来,磅礴的大雨中,我看到梦里的那个‘我’浑身是血地跑出山坡,她本来是想扶着身下矮小的树枝下去。
不料脚下一滑,她整个身子顺着一坡的荆棘,如一个球一般滚了下去。
昏睡沉迷间,她是被割人的雨点打醒的,身上伤口被雨水浸泡,浑身如刀割般疼痛入骨。
抓着地上的稀泥,她缓缓爬起来,睁眼看向前方遥遥无迹的山路,她水灵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分不清她脸上流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至少,要让他知道我还安好!”
她用尽全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杵在地上,她拖着残缺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走下稀泥混淆的山路。
身后,大片大片的血水如一条血红色的地毯,在她娇小的身影后绽放出一朵朵耀人的水花。
心一阵刺疼,似针扎了一般,疼得我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这么暖和?
我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容予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一团火,烫人得厉害。
只是习惯了楚倾玄冰冷的怀抱,我极其不适应这样的温暖,起身挣开他的怀抱,我眼里闪过莫名德慌乱。
“可睡好了?”容予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反倒问我睡得怎么样。
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要多尴尬由多尴尬。正想着怎么化解这种尴尬时,原本平静的河水忽然荡起了波浪。
像是有人在推动河水,河水一层层卷来,水劲已开始接近容予布的驱鬼阵圈。
我有些担心,若是那阵法被水浪给毁了,等会儿收拾河童就麻烦了。
容予明显跟我想的不一样,望着连起波浪的河面,他只低声道:“他要来了。”
果然,话音落下不久,我就看到河水中闪出一道绿光。很快,一个光头的鬼脸缓缓冒了出来。
我心一紧,是那天那个孩童!同样是腐烂得不成形的脸,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没有肉质的嘴轻吐着水泡。
我下意识地摸住腰间的碧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水里冒出来的河童,看他要干什么。
水中泛起的层层波浪时而遮住我的视线,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挂在竹竿上的那块人肉。
死鱼一样的眼睛突然发出一道精光。他嚎叫一声,腾出水面,张着一双长满鱼鳞的手就朝那竹竿抓去。
一抓即中!我心凸地一跳,难道容予的阵法不管用?
下一秒,那河童返身就要飞回水面,可刚转过身,就被容予围的红线给弹开了。
红线发出微弱的光亮,宛若红外线般,将河童团团环绕在其中,不管他往那边突围,都会立即被弹回去。
夜空中响起声声哀嚎,可此时无人能救他,他只有束手就擒。
容予一声大喝,徒然跳了出去,一张黄色符纸随之甩了过去……
河童呆了呆,扔掉手中的人肉块,突然扬起拳头,一声怒嚎。
诡异的事情就是在这时什么发生的,暗红色的光线中,我看到他的身体正一点点暴涨起来,原本光华的皮肤,蓦地长出几层黑呦黑呦的鱼鳞。
鳞片在红光中熠熠生辉,容予大惊,来不及变换招数,符纸已贴在了河童的额头。
‘噗’地一声,符纸不知怎么着了火,一下化成了灰烬。
但是河童毫发无损,容予迅速反应,抽出背上的桃木剑,以血养剑,倏尔将剑往河童的心脏方向刺去。
谁知他身上的鳞片坚硬如铁,桃木剑不仅没能刺进他的身体里去,就连它身上的噬鬼之气也只将他震退了几步。
桃木剑没用!
我一惊,握紧手中的碧破,缓缓走向他们。
容予略有察觉,放声喊道:“瑶瑶,不要过来!”
紧了紧手中的剑,我顿住脚步,只听得一声嘶吼,一股无形的劲气从男童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霎时将容予逼退到两丈开外。
不仅如此,周围环绕河童的红线都断裂了,而河水也在此时暴涨上来,很快就淹没到我的角落。
容予倒在地上,被河水打中,他呛了两口河水,很快爬起来。
“容予!”我扶起他往后退,那河童却怒了,腾起鱼鳞一般的身体就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抬起眉睫,眼看他愈发逼近过来,我举起碧破剑划破自己的手掌,猩红的血液粘饮剑身,一剑划过去,竟毫不费力地刺破了河童飞来的身体。
伴随着河童撕裂的惨叫,一股巨浪卷打过来,我来不及躲开,一下被卷入河中。
恍惚间,我感觉到旁边的人拉我我一把,但被水浪席卷,很快就松开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游泳,喉咙里呛了几口水,我甚至无力挣扎,就那样没了知觉。
身体被浸泡在寒冷交加的雨水里,我又看到了那个在雨中奔跑的‘我’。
她满身是血,拖着残缺的身子,蹒跚满步地扑倒在‘楚倾玄’的怀中。
憔悴的脸蛋在雨水的冲洗下变得愈发苍白如纸,瘫软在他怀里,她微微踹着粗气。
“瑶儿,瑶儿!”‘楚倾玄’手足无措地抱着她,眼底充斥着难以隐藏的的惊慌与心疼。
尽管伤口疼得撕心裂肺,她还是尽力保持着以往那丝甜入人心的微笑:“道……道长,我问你啊,你喜不喜欢我?”
“我……”他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呆然,抽着嘴角,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那一刻,我在想,他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立场,想起了自己的责任,想起了师傅师兄对他的期望。
可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她看着是那么的虚弱,那么地惹人心疼。
他不忍让她难过,更不愿隐藏自己的真心,伸手拂过她眼角的泪水,他微微颔首:“喜欢,自然喜欢。”
腹中一阵绞痛,我猛地吐出两口水,醒了过来。
入眼是一间暗黑的屋子,房屋上的天花板挂着几缕灰白的蜘蛛网,微风一吹摇摇欲坠,好似随时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