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夜岚一手扶住我,神色忧虑地问道。
扶着一旁的一棵阴树站稳,我摇摇头:“没事,可能是许久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那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点点头,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进屋中,腹中的抽痛一阵一阵的,很是磨人。
“宝宝,等一会儿就有吃的了,你不要再动了。”我强忍着疼痛,抚着肚子安慰他。
说来也怪,我刚说完这话肚子就不痛了,看来他是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现在想想,我当时听信了容予的话,差点就让他死了,他当时一定是害怕和伤心极了,我对不住他。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不会让他再受到一点儿伤害。
很快,夜岚就做了几份简单的饭菜过来,我看了一下,似乎全是对胎儿很补的东西,由此可见,夜岚也是极其用心的。
“谢谢。”我对他轻轻道了句谢,他却是极其嫌弃地撇了嘴:“谢什么,为了本公子以后的干儿子,这点不算什么。”
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鱼汤,差点儿没忍住喷了出来。
上次说要收他为徒,这次又说是他干儿子,这夜岚,真是够了。
本想嫌弃他几句,但想到他这么不辞辛苦地帮我做饭,还留在这里保护我的安全,我也就忍了。
其实夜岚,除了死皮赖脸一点儿,人还是挺不错的,忠义。
不想我刚喝了几口鱼汤,肚子就有种胀痛的感觉,胃里也有点反感,意识到有点不对,我还是强忍着吃了几口菜,想将胃里涌上来的那股反胃感给压下去。
熟料刚刚将一口青菜咽下去,肚子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没忍住,丢了碗筷奔到门口的一桶边就吐了出来!
先前吃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原封未动地吐了出来,其中仍有蠕动的白色虫子,腹中的胀痛感越来越强烈。
那种反反复复的抽痛,让我开始恐惧,因为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我要吃的东西。
“小瑶瑶,你没事吧?”许是觉得恶心,夜岚一直站在原地,掩着鼻子没过来。
摸着胸口,我踹了几口气,刚想回过身去说我没事,不料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几番作呕,我又极为痛苦地吐出了一滩东西……
当我看到桶里的东西时,我只觉整个天都变得昏暗起来,身体一软,我整个人就那样瘫坐在地,惊恐地睁大眼,久久不能回神过来。
我刚刚吐出来的,哪是我吃进去的饭菜……我分明看到,那是一根人的手指,还有几团黑乎乎的头发。
心底的恐惧倏而升上来,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会吐出这样的东西……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吃啊!
回头望向夜岚,我咬牙切齿地斥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不是阳间的东西?”
问这话的时候,我就在后悔,我现在肚子里怀着阴胎,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该防备的,即使他夜岚是倾玄的至交好友,我也不应该大意。
可夜岚告诉我:“自然是人间的食物,你是觉得,我会害你吗?”
他没有承认,那就说明不是他,可我明明只吃了他的东西……难道,是君墨那碗汤药的缘故吗?
此时我的心,从云端一下跌落低谷,无尽的阴霾笼罩上来,我分不清眼前的那是泪还是雾。
“小瑶瑶,”夜岚发现了我的反常,他举步要过来看,我怕被他看见,忙颤声叫道,“不要过来!”
顿住脚步,夜岚没了耐性:“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君墨害我,只是我的脑子里有些乱,就算是他那碗汤里又问题,那我怎么会吐出人身上的东西来,难道是它会自己长出来吗?
不,太荒唐!
“喂,你再不说话,我可过来了。”夜岚几步就要上前来,我一愣,急忙站起来挡住他。
“没事,就是孕吐又犯了,总是吐虫子,我有些害怕。”我含糊其辞地安慰他,心里七上八下,惊惧、恐慌……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
夜岚未有多疑,安慰我道:“你怀的是阴胎,他生来带了点尸气,所以吐虫子也正常,等三个月后过了孕吐期就好了。”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忙你的吧。”
“也好。”夜岚勾了勾唇角,叮嘱了两句便出去了。
我本就没什么胃口,经历这么一出,我更是吃不下了,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倒进桶里,让门外的纸人收拾了。
呆立在门口,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不知道君墨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我能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一定是他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的心机何其深重,我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如何。
如果要害死我的孩子,像容予那样直接动手将他拿掉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我不敢问夜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害怕,害怕听到我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我很怕,怕失去这个孩子,我就是想护住他,想让他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目光眺向西边昏沉的苍穹,我突然想起君墨跟我说的话,他说每个人有她存在的价值,我很想知道,在他眼中,我的存在是怎样的价值。
他能将我送回来,我想于他,我现在于他应该是没有价值了才对。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好,我总觉得,近来,会有大事发生。
天逐渐暗沉下来,远处的阴街上挂起了忽明忽灭的绿色灯笼,一日未进食,我竟毫无饥饿感,肚子反而是胀胀的,像似已经在哪吃饱了。
这种情况于我来说不是很好,因为想到我先前吐出来的东西,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我之所以不会感到饿,是不是因为肚子里早已经填满了别人的残躯,所以才会觉得那么饱。
固然我很不想让远被公务缠身的倾玄为我担心,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还是决定去问问夜岚。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步出门外,走上幽深的回廊,阴冷的寒风吹拂在脸上,幽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隔老远,我就看见了大殿之上的阁楼中坐着一个人,虽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的素色衣服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可不就是夜岚吗。
他斜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一腿微屈,手里不知拿了壶什么,正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
缓步走上阁楼,听到他缥缈的声音幽幽传来:“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声音里满是伤感,却又尽带无奈,听得我心里颇为感触,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坐到他身边,抬头望向远处阴气冲天的城楼,我想起了倾玄,不知道他现在在那边如何了,还有多久才能回来,我……很想他。
“小瑶瑶,要来一口吗?”夜岚突然被过头,将手中的水壶递给我,眯着眼笑问我。
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见我这副模样,夜岚嗤笑出声:“小瑶瑶,你有点警惕过度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害自己干儿子的人吗?”
我满脸黑线,还是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本是微凉的水,到了喉咙却是辣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猛地几声咳嗽,我直接将酒壶扔到一边:“尼玛,怎么是酒!”
“就是酒啊,你们阳人不是有句话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吗,所以我抽空去阳间偷了一点儿,别说,还真是个好东西,”夜岚明显是有点神志不清了,说话也是含含糊糊,“只是我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但心上似乎舒服了许多。”
他感觉晕乎乎的,我却有点儿轻飘飘的,感觉随时要飞起来的样子。
从小到大我滴酒未沾过,所以没什么酒量,更何况他那是烈劲儿十足的白酒啊,我只觉全身都在冒热气,闷得慌。
软绵绵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我听到夜岚醉醺醺地喃喃自语:“我曾和他打赌,赌我们最后会是谁最先放下谁的手……当时我想,我夜岚此生经历了诸多风风雨雨,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固然我对他动了情,但最后我们之间,最先放下的人必然会是我……他赌不过我的。”
他眯眼望着暗凄凄的天空,嘴角笑意很是凄然:“所以昨日,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的,是他在关键时刻心软了……那时,我就想说,域冥,你是赌不过我的。”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只静静望着他,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已经修成灵体之身了,我是没有心的……指不定再过千年,我就能飞升了,可是为什么,我在向他出手的时候,心竟然痛了那么一下……就好像,那致命的一击,是打在我身上的,很痛,痛得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了……”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他声音逐而渐小,可我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说的话。
叹了口气,我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你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