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菲是越来越喜欢这灰墙黑瓦的老茶馆了,一院子的木桌和竹椅,一院子悠闲自得的人,一院子散落的阳光,一院子散落的心情。
楚晓仪回来了,她给唐文菲打电话说就想回到这座城市来坐坐,喝喝茶,晒晒太阳。唐文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家老茶馆……
她给马可心打电话,马可心一接电话就打着出租来了。
“亲爱的,你受苦了……”
一见到马可心,楚晓仪的眼圈就红了——从前多光彩亮丽的一个女孩子啊,一朝嫁给他人妇,就落得如此这般的光景,怎不叫人辛酸?看来嫁入豪门也未必是多么幸运的事!
?马可心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满是倦容。她披着一头黑亮的长发,将头软软地靠在竹椅背上,还是那么的慵懒。
这样的慵懒,一如既往地令楚晓仪心动——
不管过去和将来,马可心在她眼里都是最美的,因为她们有着四年的同窗,那些美好的日子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虽然她从前从不承认马可心的美丽,可那都是缘于内心的嫉妒。
现在的楚晓仪不这样想了,如今的她虽然看起来装得很淡然恬静,但就在这淡然恬静中却透着一份掩饰不住的满足和幸福感。
楚晓仪是J苏人,自从遭遇米高那场情变以后,她便辞去了工作,回到了老家,踏踏实实地在自家的家族企业里工作着,和一个从小就玩到大的男生定了婚,成了对象,对象是名小小的公务员,两个人的感情就像烧开水,一点一点加温,一点一点沸腾。
“今年春节,我就要结婚了。说好了哈,唐文菲,你要当我的伴娘!可心,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哈!”
楚晓仪说话总是充满了激情,真不知道她爸妈为什么给她取名叫“晓仪”,很文雅的一个名字,可是她哪里雅嘛,无论到哪里,不管遇到了什么状况,总是会搅起一团风云,简直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有她在的约会,别人都不要说话了,就听她一个人高谈阔论算了。
“我把婚礼定在大年初二,过了三十、初一,就是我的婚礼,到时候我们老公他们单位的人全部要来,全部的车子都要派上用场,准备绕着苏州河转一圈。哈哈——哪里晓得哦,初中时的一句玩笑话,到今天就应验了。原来哪里想到是他,呆头呆脑的,一考试就拿笔戳我的后背——“把卷子掉下来些,我看不清楚!”哈哈,真没想到,成绩那么差,还成了公务员!而且最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成了楚晓仪的老公!楚晓仪是什么人?多么多么优秀的一个女人……”
“切!”
又吹上了!阿拉上海人就是这么多自信!
“唐文菲同学,快看天上,有个什么东西?”马可心大叫,很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地大声嚷嚷了,在好朋友面前就可以如此夸张。
“什么?”唐文菲马上就抬起头看天上,什么也没有啊,除了几只如小黑点的鸟飞过之外,什么也没有啊!
她不解地看了看马可心……马可心笑了——
“傻瓜!是牛在飞啊!”
“哈哈……对,是牛在飞!”唐文菲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巴笑起来。
楚晓仪终于原形毕露地朝她俩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难道本姑娘不优秀吗?本姑娘不优秀吗?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高考,英语全满分呢!学霸!学霸知道吗?”
这孩子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变。瞧瞧,?又来了,又来了,耳朵都听起茧子了!马可心和唐文菲全都装腔作势地用手指堵上了耳朵眼。
“好了,好了,小妇人,婆婆妈妈的,不就是青梅竹马吗!”马可心一瘪嘴说道。
“又要叫我当伴娘!我抗议!老是叫我当伴娘,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当新娘哦?都成了大龄青年了,还没有男朋友,难道你们就不替我着急吗?我姨妈可是快要急死了!”唐文菲不满地说。
“就你这么二,缺心眼的,当一辈子老姑娘算了,免得嫁了婆家受欺负!”楚晓仪打趣地说。
“你的那个路子风呢?”楚晓仪问。
“人家早就结婚了,就在我从公司退出的第二年,人家就结婚了。”唐文菲沮丧地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大家就沉默了,好像唐文菲这事,还真的是一件大事,是该好好上上心了。
唐文菲也觉得是这样的。
本来谈恋爱就不容易,以前还没有这种理解,在她还年轻的时候,还有人对她暗送秋波的时候,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感到不耐烦,觉得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实则是年少时的不懂风情啊!
终于任由他去了,把他置生命的角落里蔑视,现在想抓都抓不出来了。要到三十岁的人了,才开始想是否该恋爱了,而别人却已经是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结婚,有什么好呢?也许不结婚,又该是另一番样子。”马可心突然说:“我把所有的梦都做完了,然后才明白,他不是我的依赖……可是,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她把披在身上的绿色大毛围巾拉了又拉,裹了又裹。由于里面穿的衣裙太滑,围巾总是会滑落下来……她就不停地拉上去,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你冷吗?”唐文菲看着她的脸问。
马可心摇了摇头,脸色显得越发的白了,头发看起来就越发的黑了。她的绿色的大围巾,紧紧地裹在瘦削的肩上,更是泛着一股清冷的光。就这样的姿势,就这样的神态,即便是阳光烁烁的夏天,看着也是冷。
唐文菲突然有一种想要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却得到了最凄凉的归宿。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阻止她呢?为什么没能阻止她呢?
也许,她不跟那个男人结婚,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命运就像一局棋,在关键的位置走错了一招,便是全盘皆输。幸福就像这深秋从大衣兜里刚伸出来的手,残留的余温从指尖一点点地滑落,然后凉意再一点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