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知道类无烟一不是凡人而不入凡尘,性情自然也跟别人不一样一些,别的俗人或许觉得有些古怪,但他和她处久了,竟然也一般心性了。
伍安说道:“这地方的人我都不怎么喜欢,我们明天一早偷偷启程吧。”
类无烟淡淡道:“我原本说了不住,你自己偏觉得受不住恩情住下来,怎么样,现在住腻歪了吧?”
“我这不是无法推却嘛……”伍安叼起一根狗尾巴草,说道:“只是我看不惯他们的行为方式,留着也是赌气。”
“行,”类无烟笑了笑道:“我们今天收拾好东西,晚上就动身,这里人做农活都起得早,我们可早不过他们。”
伍安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们现在就把行李给收拾好了,他们送的东西我们一概不取。”
就这样,两人收拾好了东西,漏夜出门。这时正是月明星稀,薄云轻掩。伍安背着那文显宗走了一下午,现在越走越困了。
类无烟见他频频打哈欠的样子,就笑道:“反正我们现在已经离得够远了,我们又不是跟人家有仇,他们也不会追上来,你就在这休息一会吧。”
伍安揉揉眼睛问道:“怎么休息?”
类无烟忽然一个晃身,已经飞上了树梢,稳稳地落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之上,伍安被吓了一跳,类无烟笑道:“这里不是到处都有可以睡的地方么?”
伍安连连摆手道:“这我可睡不了,一个翻身就滚下去了!”
类无烟四处看了看,忽然指着头顶笑道:“我上面那根也很粗,不如你到那里去呢?左右我也不需要多少的睡眠,在底下看着你就是了,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伍安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多……”
“有什么的,你再不上来睡我就睡了!”类无烟假意一个翻身,背过面不理伍安了。
伍安只好几步轻飘地跨上了树干,落在那树枝上。那根树枝确实粗壮,但只能让人平躺着。就是平躺着,也是伍安吊着一口气使自己浮起来一点。
类无烟倒在下面轻快的很,笑道:“睡细的东西有助于你练气息,你就睡过去吧,不必睡得太沉,慢慢的就习惯了。”
伍安原本十分害怕自己睡熟了会滚下去,所以压根没打算睡。但不知是类无烟又施法了还是实在太累,竟然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伍安醒来,发现初晨的阳光已经透过树叶射了下来,他眯缝了一会眼睛,忽然感到自己睡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伍安一惊,忘了自己还在树干之上了,赶紧“呼”地一下坐起来,发现类无烟正靠着树干,自己刚刚躺在她怀里睡觉。伍安顿时感到脸红到脖子根了,一个中心不稳跌落了下去。
类无烟被这动静吵醒了,揉了揉眼睛,望了望下面,不禁笑道:“我怕你摔下去才特地上来扶着你睡,你竟然还能睡得掉下去啊!”
伍安不好意思地说不出话来,只好嗯嗯啊啊的自己揉屁股认栽。
两人吃了一点干粮,又重新上路了。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像是路过了类似于村庄的东西,说是类似,因为这地方具备村庄所有的一切,但却死气沉沉的。
伍安还没到这个地方就感到不舒服了,一来这地方差点就连连作呕,类无烟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道:“恐怕这地方曾经出过什么天灾人祸,死灵太多,你灵体又太盛,所以反应会那么大。”
类无烟掏出一个香囊让伍安闻了闻,伍安这才觉得好些了,自己又调理了一下气脉,比刚才是好多了。
类无烟道:“要不我们绕点路,绕过这个村子?”
伍安摇摇头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类无烟好奇地问道:“怎么,你感受到了什么吗?”
伍安沉吟了一会,自言自语说:“好像有人一直在让我找一个人……”
类无烟摆摆手道:“不过看你现在能吐能说话的,应该不会出大碍,我们进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类无烟四处看了看,便把伍安拉进了一家面馆。不管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客人,饭馆永远是话题聚集的场所,就算这里死气沉沉的,总能打听点什么出来。
两人身上的盘缠还够,类无烟就很大方的点了许多菜,店掌柜开心,自然就告诉他们了这地方的来历。
卧牛山下,有一卧牛镇。北面靠山,东面依水,南面傍一条通衙大道,虽说算不得繁华集镇,可也不是穷乡僻壤。
镇东头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叫胡大宝,上有老母杨氏,下有媳妇刘玉环和七岁的儿子小狗。家中守着三间土窟房、七亩薄田,一家四口和和美美,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卧牛镇方圆五百里地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赤日炎炎,寸草不生,到了秋季颗粒无收。
官府不但不给贩济,反而逼租抓丁,全镇近一半人家外出逃荒。大宝眼见家中存粮所剩无几,便和母亲、媳妇商量去当兵吃军粮,既可减免些苛捐杂税,或许还可挣得几两晌银寄回来养家活口。
母亲和媳妇玉环眼见得无计可施,无路可投,也只得应允。谁知大宝这一去竟没了音讯。
第二年春天,杨氏因思儿心切,加上饥寒交加,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一命归西了。
玉环见婆婆死了,家中无钱无粮又无人,实在无力收睑,只得挥泪将婆婆住的西窑房门窗用断砖封了起来,权且寄放里头,等丈夫归来再作计较。
又过了几个月,饥寒越来越厉害,家里找不出一粒米,野地里草根树皮早被人挖光剥尽。玉环打算带着小狗外出逃荒乞讨,在这时候,不幸母子二人染上瘟疫,没过几天也就相随命赴黄泉。
镇里几位好事善心之人便将玉环母子住的东窑门窗也照样封了起来,用碎石将胡家的院门堵死,作了寄埋杨氏祖孙三人的坟莹。
过了一年多,旱情缓解,卧牛镇外出逃荒的人陆续返乡,重建家园。不知从哪一天起,镇里人家圈中的猪羊鸡兔常有丢失,四处寻找连点儿痕迹都找不到。
人们以为是被狼群在夜间叼食,就组织了一伙年青胆大的后生夜里隐蔽监视,专等捕捉野狼。
这天寅夜,藏在暗处的几个后生,发现从镇外走来大小三人,待走近借着月光才看清,是两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同一个男孩撕扯着一个死婴,边走边吃,吓得几个后生魂都飞了。
再仔细看,这三人正是死去已久的杨氏祖孙三人。镇里的老年人听了后生们的述说,知是杨氏祖孙三人死后犯了“墓活”,成了“墓活鬼”。
幸好发现得早,鬼的道行不深,只能夜间出动觅食,不敢白日出门伤人,若再耽些日,墓活鬼修炼成功,怕是躲逃也来不及了。于是家家户户扶老携幼纷纷出逃。没几日,周围几十里村庄的人家逃了个精光。
再说杨氏祖孙三个墓活鬼修炼日久,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门觅食了,无奈镇里已逃得没了人,也只得靠挖掘坟堆里的死尸度日。
一日,那老鬼杨氏掐指一算,喜得手舞足蹈,叫道:“大喜!大喜!我儿大宝要回来啦。”忙让媳妇和孙子将那窑房门窗和院门拆开,将屋里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专等大宝归来。
听到这里,伍安忍不住问道:“是因为这鬼还在思念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