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扶两人回了梦安居,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经历战斗后没有带伤回来,但他心里想被人扎了几千刀似得。
青儿早已在梦安居内等得焦头烂额了,见行觅林没有回来,又看类无烟和天香都负了伤,便急道:“这是怎么了?”
伍安摆了摆手道:“帮我把天香扶到房间去。”伍安把类无烟放在椅子上,和青儿扶了天香回屋。
把天香放到榻上后,伍安对小黑道:“小黑,你在这里帮忙照料天香。”
伍安和青儿回到堂内,类无烟依旧是怔怔的样子。伍安便抱了她回房,点了安神香,看她睡过去了,才和青儿离开了屋子。
青儿十分懂事,一直没再问问题,帮着伍安照料两人。伍安带他回到堂内,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讲了,青儿听了,沉默着不说话。
伍安道:“青儿,你别想不开。行大哥不是自己愿意变成这样的,他是受了……”
“我知道,”青儿忽然抬头道:“行大哥一直都跟我说,他再也不会变成从前那样,他曾经跟我保证过的!”
伍安愣了一下,心想原来他和类无烟对行觅林的感情还不如青儿与他的感情深。行觅林一向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思,反而是给青儿讲故事时代入了相当多的情绪。青儿是个聪明孩子,自然是知道行觅林一直以来最困扰的是什么。
伍安又想到之前行觅林打败了无名天神后,对他的欲言又止。伍安方才的一腔怒气忽然消散了,低了头轻声道:“总之,我们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先给无烟和天香疗伤要紧。”
这时青儿忽然跪到伍安面前,用手覆上伍安的手恳求道:“伍安哥哥,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杀了行大哥,好吗?”
伍安见他言辞恳切,又想到往日与行觅林的种种,不禁红了眼圈儿,便道:“那是自然。”
青儿便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重新振起了精神道:“我去照料天香姐姐。”
伍安也站起来,摸了摸青儿的头道:“麻烦你了,我去看看无烟。”
伍安在类无烟床边呆坐了好一会,想不出个头绪。往常分析事务所积累的理性经验如今全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他脑海中一会是行觅林开怀大笑的样子,一会是他脸上满是愁容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当他心软起来时,又会想起行觅林消灭无名天神时的神力,一会又想起他对村人们的暴行。
他揉了揉脸,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月上梢头了,他便往天香屋里去,想先把青儿送回家。
他刚走到天香门前,便听到小黑威胁性的叫声,还听到青儿喊道:“不许你碰天香姐姐!”
他心中一惊,赶紧破门而入,喊道:“是谁!”
只见年大哥穿着一身灰袍站在房内,一脸无奈地望着伍安道:“这小孩儿又是哪来的?”
青儿抱着天香喊道:“伍安哥哥,你快把他赶出去!他一进门就对天香姐姐动手动脚的。”小黑拦在青儿身前拱起了背,眼睛发着绿幽幽的光。
年大哥叹了口气道:“这小猫妖又……”
伍安赶紧打了个哈哈,拦住年大哥的话头,对青儿道:“这位是年大哥,早前是他救下了天香,把她带到梦安居的。年大哥不是坏人,他还是一只年兽呢。”
“年兽?”青儿松开了天香,还有一些戒备地问道:“是那个过年的时候会出来吃人的年兽吗?”
年大哥懊恼地挠挠头发道:“现在孩子听得都是些什么故事!”
伍安赶紧对青儿道:“青儿别害怕,这位年大哥神通广大,比行大哥的见识还要多许多呢!”
年大哥急道:“怎么我才去了一月,又冒出个行大哥?”
伍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继续对青儿道:“青儿,时辰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又转头对年大哥说:“年大哥你来了实在太好了,你先帮着看会梦安居,我去去就来。”
伍安便牵了青儿的手走了,年大哥一人莫名其妙的被留在原地。他见天香像是受了不轻的伤,便上前为她诊脉,诊着诊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伍安送了青儿回家,又回到梦安居,先去类无烟房中看了看,见她还睡着,神色无异,便往天香房中去。
他刚一踏进天香的房间,便听年大哥低声道:“是谁将她伤成这样的?”
伍安心中暗叫糟糕,急问道:“天香怎么样了?”
年大哥叹了口气道:“现在倒是无碍,只是体内特别虚,几乎感受不到她的灵力,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他说的差不多都在伍安的计算之内,伍安便将年大哥引到前院,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耕父神?你们竟连这样的人都敢留在梦安居!”年大哥急道:“我早前就听说过,丰山的耕父神无恶不作,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你们这叫引狼入室!”
伍安辩解道:“可是,行大哥早就改过自新了,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受人控制了!”
“改过自新了又如何?那能抵过他之前造的那么多杀孽吗?你竟然还答应那个小屁孩不杀了他,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伍安从没见过年大哥那么激动的样子,想是这行觅林法力实在高强,连年大哥都忌惮他三分了。伍安便平复了心绪缓缓道:“行大哥知道无法还清自己的杀孽,才依旧留在世上保佑丰山至今。他为了从前的事,直到现在还会痛心。现在变成这样,实在是在背后操纵的人太过可恶。”
年大哥听他说的有道理,只是自己见天香受了重伤一时气昏了头,此时冷静下来细想,忽然脱口而出道:“云水扬!”
伍安问道:“云水扬?”
年大哥沉思了一会道:“我总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这妖女在几百年前就诡异非常,不想现在还是阴魂不散。”
忽然两人听到一个男声冷静道:“现在当务之急不在云水扬。”
伍安和年大哥赶紧摆好了架势,见梦安居门口走进一个绿袍男子。两人定睛一看,竟是槐子。年大哥没有丝毫松懈,逼问道:“这个时候了,你来梦安居做什么?”
槐子笑了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又打不过你。”
伍安在一边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这时槐子从袖子中掏了一会,掏出了一个小绿瓶,他走了几步将瓶子放到桌上,又走到梦安居门口道:“类无烟跟着风仙人这么久,什么都没学会。这药是我偷学的,研制出来专门对付行觅林的毒,不管你们信不信,收不收,我就放在这里了。”
伍安见他似乎要走了,便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槐子回身一笑道:“我想给你们使绊子就给你们使绊子,想帮你们就帮你们,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年大哥按住伍安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问,伍安便只好住了口。
槐子刚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道:“对了,还有重明,你们记得好好看着她。”说完便走了。
伍安确定他走后,便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小绿瓶,左看右摸地细细观察了一番,又打开闻了闻味道。
年大哥见他此状,觉得好笑,便道:“可闻出什么来了?”
“从前师父炼制丹药,都会教我们闻丹,以防丹药中混进了硫磺之类的毒物。我闻这丹药,虽没闻出什么毒物,倒也没闻出什么它是什么做的。”
年大哥拿起绿瓶闻了闻道:“槐子一向爱制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我看可以试试。”
伍安惊道:“就这么没防备的试吗?”
年大哥笑了笑道:“放心,他不会对梦安居不利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
伍安应了一声,便往内屋走去,他走到自己屋前,又犹豫了一会,转了身走向类无烟的房间。他进了房,坐到类无烟床边。
只见月光淡淡地照在她脸上,安神香的烟气缭绕起来,显得她更加恬静。伍安叹了口气,拉着类无烟的手道:“你会好起来的。”
这时他听到咕咕两声,转了头才看到是只信鸽停在了类无烟的窗前。
伍安上前开了窗,解下鸽子腿上的信笺,发现这信笺和子琴寄给他的是同款的纸质。他心想应该是子琴他们寄来的,便打开看了。只见上面写了寥寥数字:
“子琴并无异样,梦安居如何?”
伍安心中一震,马上猜想到是上次小黑说是一个会《白云出岫》上的阵法的年轻道士伤了它,类无烟一定是心中留意了,写信给重明让她留意子琴。
这时伍安又想起刚刚槐子说要好好看着重明,他一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他与子琴可以算是一同长大,对他再信任不过,当下又叠了信笺放在案上,不再多想,回自己房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