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逆着两位同行的意愿向大西洋飞去了。
罗布尔毫不担心这种冒险飞越大洋的旅行。就是他手下的人也对这一望无际的大洋一点都不畏惧:他们早已习惯了越洋飞行。现在他们各自回到舱房安心睡觉去了,甚至睡梦中也没有丝毫的惊扰。
“信天翁号”要飞往何方?真像罗布尔所说的,它不只想环绕地球一周?但无论如何它总得有个结局吧?如果说他要在飞行器上生活一辈子,永远不到地面上去那是瞎话。因为弹药和食物补充就是个大问题。机器的能源问题更别说了。那么他肯定在某个不为人知、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有个秘密基地。“信天翁号”就到那里去休整、维修和补充给养。所以只能说它和地球人没有联手,而不能说它和地球没有任何接触。
究竟这个营地在什么地方呢?罗布尔当初是怎么发现那个藏身之处的呢?是否那是一个小居民区,而罗布尔正是他们的首领?他是否接纳新成员?最关键的是,为何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会与他生死与共,心血相连?另外,建造如此一个机器当然耗资巨大,那他是否拥有雄厚资产?当然维修花不了多少钱。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共同生活在这飞行器上,而且看得出他们都很和睦。这个罗布尔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属哪国人?原来做些什么?只要当事人不说,这些将永远是个谜。
这一个个的问题堆成堆,压得两个美国佬一肚子气没处撒。他们莫名奇妙地走进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知何处何时才是尽头。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跟着漫无目的地飞行,这一切把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快逼得孤注一掷了。
自7月11日夜开始,“信天翁号”便开始进入大西洋海域。第二天,太阳刚刚露面,仿佛就在大洋之中。海水无边无际,看不到一块陆地,非洲大陆早已消失在北方地平线的后面了。
弗里科兰又勇敢地走出了舱房。当他发现下面是一片汪洋时,勇气立刻全无。“下面”这个词不太准确,最好是用“周围”来形容,因为当你在高空张望时,好像到处是万丈深渊。地平线与你同高,并且不停地往后退,让你永远无法到达。
当然,弗里科兰心理上的这种感觉,无法从物理学的角度去理解,这已足以诱发他的“深渊恐惧”症了。这种感觉,再勇敢的人也难免会觉得难受。所以,为预防再次惹火罗布尔,黑人没有再轻易地抱怨,他闭上双眼,双手摸索着爬回自己的舱房。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在374,057,912平方公里的海洋总面积中,大西洋所占的比例大约四分之一多点。然而,罗布尔好像不急于飞行,所以他并没有让飞行器全速前进,另外,飞行器也不可能飞出它在欧洲上空飞行时的200公里的时速,因为这一带西南气流很强。
“信天翁号”现在是逆风行驶,虽然风势还不很猛,但也足以使它无法全速前进了。
根据气象学家们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这个热带地区存在一股聚合信风,要么是吹向撒哈拉,要么是吹向墨西哥湾,而在无风带以外,它有时从西吹向非洲,有时又从东吹向新大陆——至少在热季如此。
“信天翁号”根本就没有发挥推进器的全部潜能来和这股逆向的信风抗衡,它缓慢前进。不过,这种速度也大大超过了最快的远洋轮船。
7月13日,飞行器越过赤道。每个船员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知道他们离开了北半球,进入了南半球。没有学那些战舰或商船,飞行器越过赤道线时没举行什么庆祝仪式。
只有弗朗索瓦·塔帕日恶作剧地朝弗里科兰的脖子里倒了一杯水。但紧随着这次洗礼的是几大杯杜松子酒,黑人便宣称:
“只要不是在这只让他充满恐惧的机器鸟的脊背上,无论过多少次赤道,他都乐意。”
15日早晨,“信天翁号”飞到了阿森松群岛和圣赫勒拿岛之间,接下来好几个小时,都可以看到距离较近的圣赫勒拿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高地。
拿破仑被英国人俘虏时,如果有一架类似罗布尔这样的飞行器,即使赫德森·洛再小心谨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显赫的囚犯从空中逃走!
7月16日、17日晚上,日落时分,霞光中景象令人惊奇。要是在高纬度地区,肯定会把它当作极光。太阳落山时,霞光五彩缤纷。
那是地球正穿行在一片折射落日余辉的宇宙尘埃中——有些观测家就是这么解释霞光的。要是这些学者来到飞行器上,他们可能就会改变自己的观点了。
经过飞行器上的验证得知,和平常火山喷出的物质一样,大气中悬浮着细小的辉石结晶、玻璃状颗粒和含磁铁质颗粒。那么,这片云显然是由某个火山喷上天空的,在空中气流的作用下,这时正悬浮在大西洋上空。是云中的那些晶体微粒使他们欣赏到了这一奇观。
除了这些,在这一段飞行期间,还观察到了好几种其它景观。他们多次看到,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染成一种奇特的灰色。而且,如果从这气雾状的帷幕上方飞过,会发现云面上有一些白得刺眼的螺旋状凸起物,中间还散布着一些微小的光闪闪的片状物体——在这个纬度上,对这一现象只能解释它与冰雹的形成相似。
17日夜里,由于飞行器正飞行在一轮满月和一道来不及落到海里之前就会被蒸发掉的细雨帷幕之间,他们看到一条黄绿色的月亮似的彩虹架在空中。
这些现象,是否说明天气将要突变呢?很有可能。自从离开非洲大陆以后,西南风一直不停地刮,而到了赤道地区风就停息了,在这个热带地区,气候格外炎热。罗布尔决定到更高的气层中去寻找一丝凉意,这个地区太阳的直射令人无法忍受,得尽量躲一躲。
气流的这一变化预示着在赤道地区以外可能会有不同的气候变化。尤其要记住的是这一点:南半球的7月等于北半球的1月,也就是说北半球那时正值隆冬季节。如果“信天翁号”继续南飞,那它很快就会感受得到的。
正如海员们所说,大海是有感觉的。7月18日,刚过南回归线,就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要是此时有一条船恰好经过那儿的话,一定会惊慌失措。
海面上涌起一堵堵闪光的巨浪,速度极快,估计至少每小时60英里,浪峰的间距有80尺,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光痕。正好又是傍晚的时候,耀眼的反光一直射到“信天翁号”上,象流星一样,罗布尔本人也从未在一片火海的上空飞行过。不过,这火并不发热,因此不用把飞行器升到高空。
这种现象肯定是电引起的,据说由于有大群的鱼苗或是会散发磷光的小生物聚在海面,但这毕竟不能令人信服。
可以猜想,目前空气中的电压肯定极高。
假如此刻真在海上有一条船,肯定第二天只能到海底去找它了。而“信天翁号”却真如其名,在浪尖嬉戏。它不愿意学燕子只贴着海面,它要像雄鹰翱翔天空,去追寻阳光和安静。
现在已跨过了南纬47度,越靠近南极,白天越短,现在白天只有七、八个小时了。
到下午1点钟左右,“信天翁号”只得降低飞行高度去寻找更合适的飞行条件,最后降到离海面不足100尺的高度。
经常有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平静的天空中浮过。云的上部起伏涌动,而后面却拖着一条水平笔直的细长尾巴,而下部则伸出长长的大嘴好像在吸海中的水。海水翻滚喷涌,一丛丛液体树林般的水柱耸立在浪尖。
海水突然像一只容量极大的大肚玻璃瓶一样猛地鼓起。
龙卷风猛然间把“信天翁号”团团围住,大漩涡里二十来股龙卷风此来彼往,幸好它们的旋转方向与螺旋桨正相反。否则飞行器会因螺旋桨失去作用而坠入大海;但现在整个飞行器身子都在跟着快速转动,出奇地快。
形势万分危急,好像人人都束手无策,因为飞行器始终被龙卷风牢牢吸住,罗布尔被困在漩涡中央了。船员们被离心力抛到了平台的两端,一个个紧紧地抓住护栏才没被卷走。
“沉着点!”罗布尔喊道。
要沉着——更要耐心。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刚刚走出舱房,他们立即就被甩到了飞行器的尾部,险些被甩出去。
“信天翁号”一边打转,一边随着龙卷风移动。龙卷风旋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连飞行器的螺旋桨也赶不上。刚摆脱一个漩涡,又被卷进另一个漩涡,飞行器面临着被搅成碎片的危险。
“放炮!……”罗布尔喊道。
命令是朝汤姆·特纳下的,他抓住安在平台中央的那门炮,这儿离心力的作用不大。他明白罗布尔的意思,转眼间,他便拉开炮栓,从固定在炮架上的弹药箱里拿出一枚炮弹装进炮膛。炮声响了,龙卷风连同驮在它背上的乌云一下子都散开了。
空气的震动打乱了原来的气候状况,浓云变作倾盆大雨,像一张巨大的水帘张挂在水天之间。
“信天翁号”终于重获自由了,于是急忙提升几百米。
“损坏了什么东西没有?”罗布尔问道。
“没有,”汤姆·特纳回答说。“可不能再玩这种球拍打陀螺的游戏了!”
真的,别看只有十几分钟,“信天翁号”可谓死里逃生,若非罗布尔的智慧和镇定,“信天翁号”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飞越大西洋的旅途这么漫长,要不是有些刺激事发生,就显得太单调而枯燥啦!而且白天一天比一天短,一天比一天冷。两个被囚者极少再看到罗布尔,他整天呆在舱里,忙着确定新的航线,并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并注明一些标志性地点的位置,还要记录下气压、温度和时间,并且还写旅行日记。
两个美国佬裹上严实的风衣,毫不放弃搜寻陆地的机会。
另外,普吕当大叔还让弗里科兰去和厨师聊天,看能不能得到罗布尔的什么情况。但弗朗索瓦·塔帕日的话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他要么说罗布尔早先在阿根廷当共和国部长,还兼海军司令;并且当过美国总统,并被西班牙国王任命为大将军,不愿当印度副总督了才到天上寻求更高的职位;要么就说他利用“信天翁号”抢劫虏掠,强聚旁资而被起诉;而制造这机器使他已身无一文,只好去做官捞点油水,而且这次他决心不再回地球了,打算到月亮上去看看是不是会过得更舒服一些。
“哎!弗里!……老伙计……我想你也很高兴能到那儿去玩玩吧?”
“不!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傻瓜信以为真,惊恐地叫道。
“那为什么?弗里,我们会找一个年轻漂亮的月球姑娘做你的新娘!……你会成为月球黑人的祖宗的。”
黑人把听到的一切都向主人据实回报,普吕当大叔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了,现在只有靠自己去想办法进行报复了。
“菲尔,”一天,他对他的同事说,“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呀?”
“哎!人要是没有了自由,那还不如失去生命的好……”
“如果不可避免地要献出生命,那就越早越好吧!”菲尔·艾文思答道。他虽然平时是那么的冷静,现在却也觉得忍无可忍了,“是的,这件事情该结束了……,‘信天翁号’要飞往何方?……眼下它在斜穿大西洋,如果照直飞下去,它会到巴塔哥尼亚和火地海滨……接下来呢?……去太平洋?飞到南极大陆去探险?……这个罗布尔,真让人难以琢磨!……那就没希望!……所以,我们现在是正当防卫,而且,就算死了……”
“最好不会这么早,”普吕当大叔说,“在没有报完仇,没有毁掉这部机器和它所有成员之前我们不会死。”
两位同行那无能为力的忿恨和被压抑太久的懊恼已经发展到了极点。对!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可想,那就拼了,和这位发明家以及他的秘密同归于尽。尽管他们也承认这部空中运输机器有显而易见的优越性。
这一想法已经牢牢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整天都在盘算着要如何去付诸实施。如何实施?去偷一枚飞行器上储存的炸弹,把飞行器炸掉?这首先得进入弹药仓才行。
幸好弗里科兰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然的话,想到“信天翁号”将在空中被炸掉,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揭发他的主人!
7月23日,西南方麦哲伦海峡入口处维尔京角的附近,再一次出现了陆地。在这个季节,54度纬线更高的地区黑夜长达18个小时,平均气温降到零下6度。
一开始,“信天翁号”并没有持续向南飞,而是顺着曲折的麦哲伦海峡往前行,似乎要飞往太平洋。飞过洛马斯海湾,便看到了智利的一个小村彭塔阿雷纳斯,村里的教堂正钟声大作,随后,又飞了几个小时,法米那港的古老建筑便出现在眼前。
在南半球短短几个小时的白天内,却能看到异常壮观的景色!有险峻的山峰,有顶部终年冰雪覆盖而山腰上却密林从生的雪山,位于群岛的岛屿和半岛之间的海湾,克拉伦斯岛、德索拉雄岛、海峡、航道,还有数不清的海角和岬地。从美洲大陆最顶端的弗罗瓦德角到新大陆尽头的合恩角,因为寒冷,这犬片牙交错的沟沟坎坎已被冻成了大冰块。
到法米那港后,“信天翁号”重新向南飞行,穿过布伦斯维克半岛上的塔尔那山和格拉夫斯山之间的山峪,直飞屹立在麦哲伦海峡边海拔2,000米的银白色巨峰——萨米恩托峰。
原先这里曾是现在居住在火地岛上的土人、佩什人或称火地人祖居的地方。
半年前,此处正值盛夏,白天长达十五六个小时。这片土地,特别是在南部地区,是多么肥沃壮丽啊!到处是足以牧养数万头牲畜的山谷和牧场;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平原上的美洲驼,小羊驼和鸵鸟随意漫游,还有庞大的企鹅大军和成群的飞禽。所以,当“信天翁号”打开探照灯时,海雀、野鸭、野鹅马上都落满了平台,弗朗索瓦·塔帕日如果有100间储藏室都可以装得满满的。
于是,厨师又多提供了一种美食,这就是野味,他做的这种野味最奇特的就是油而不腻。弗里科兰也找到了一份差使,他不得不答应去拔掉所有飞禽的毛。
下午3点左右,太阳即将落山,出现了一个周围由参天大树环绕着的大湖,湖面已经结冰。几个土著人,脚上绑着长长的滑板,在湖面飞快地滑着。
当他们看到这个会飞的怪物后,都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走和躲藏的,都像动物那样伏在地上。